冷冰雨临走前仍传音讥笑杜小宇投机行为,嘲他别有用心。
饶是杜小宇脸皮厚,也不禁脸上讪讪,面带些黑。
这厮也算了得,他若无其事的对张乘风道:“真真如冰凌花一样,可远观,而不可交心啊。”
但他心底却是恼羞成怒,恶狠狠的骂了一句:“这小娘皮,真是好生欠调教。”
张乘风却装出一副花丛老手样子,嘿嘿说道:“杜兄何须脸黑,你的做法已经成功引起冷师妹注意,在她心中打下烙印,额,虽然印象是不大好,但已比他人多了许多机会。”
敢情在他心中,杜小宇刚才动作,全然是为了泡妞。
杜小宇也不反驳,嘿嘿嘿笑了几声,神神秘秘的道:“张兄,果真懂我,那你有什么建议……”
“此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我们从长计议……”
两个臭味相投的色鬼猥猥琐琐的谈了起来,旁若无人。说到妙处,时不时传出几句男人之间阴险笑声。
唯有杜本初黑着小脸,听着两人的邪恶言论,脑袋里满是条条黑线,硬生生的打了几个喷嚏:“我遇师不淑啊。”
两人具体言论却是带过,不提。
谈了许久,两人感情迅速升温,大生道友之感,已达到了亲如手足,称兄道弟的地步,又见天色已晚,只得扼腕作罢,相约他日再论色道。
他本欲去寻星辰,但又听张乘风说那鸟人在苦长老手底下,严格程度变态非常,几乎没有自由,想到苦长老那仿佛与谁都有深仇大恨的面孔,只觉全身汗毛倒竖,连呼晦气,便立马取消了这个念头。“星辰兄需要苦修,我不能扰他。。”
杜小宇只得带着杜本初府邸中找了个所在安顿下来。
板着脸孔训斥了杜本初一顿,责令他努力修行,过足了师傅瘾,才慢吞吞的沐浴更衣,整顿衣冠,好整以暇的向笑长老的住处而去。
便如冷冰雨所言,他回玄都以来,行事准则已有改变,的确别有用心。
笑长老的议事室,灯火正盛,木门并未关上,似是等待着某人。
杜小宇习惯性的甩了甩头,微微一笑,迈步踏入。
笑长老正在主位上假寐,这是他向来的习惯。他喜欢行为上的艺术,素来爱用种种行为上的动作语言改变,来积蓄自己的气势,占据着谈话的主导,获取更多的信息。
他虽是闭眼假寐,但他那庞大的神识,已然悄悄遍布议事室的每一个角落,化为细腻的触觉,细细感受着杜小宇的动作,神态。
杜小宇刚刚沐浴更衣,头发还未干透,他随意把头发披着,也不束起。他的衣着极是随性,也不华丽,只是有些不修篇幅。倒似一个浪荡小儿。
在笑长老神识粘上他身上的时候,他颇有些习惯的甩了甩头,微微震开那悄无声色的神识,也不点破,气定神闲的踏步迈进。
“这桀骜小子进步倒是挺大。”笑长老既是赞杜小宇修为上的精进,更是对他心境变化感到讶异。
这一次回来,杜小宇更是极其守礼数,凭空拥有了许多气度,他的心思小九九也都藏的更深,隐的更密。
但笑长老却不收回神识,依旧贴在杜小宇身上。
这个老不修,脸皮忒厚。
“前辈。”杜小宇躬身,谦谨道。
“是小宇,所来何事?”笑长老在叫声中“醒来”,半打着哈欠问道。
“呸,老狐狸。”
“好一个其奸似鬼的小混蛋。”
两人同时在心底骂了一句。
“这些前辈高人,果然没一个是吃斋的。”杜小宇一脸赤诚,神态大是恭谨,其实却在细细打量笑长老,脑中心思转了近千百转。
“小宇本是山野匹夫,此番下山,身处红尘中滚了滚,才知几身鄙陋,识得些许世面,今日前来,实是心中有不明之处,欲咨之于前辈。”
“哦,你倒是说说,如何有不解之处?”笑长老也不直接问他哪里有不明之处,只问他为何不解。
却是言语上的艺术,隐晦表示欲杜小宇说出关于儒门与时家的种种布置。
欲有所求者必有所付。
“原来如此。”杜小宇心下恍然,他其实还是个渣渣,虽然下山一趟多了些城府,敛去了羽翼,但对事情看得并不明朗,笑长老初初一句“吾等你久矣。”他其实并不知道笑长老真正目的,如堕五里雾中。只是打肿脸充胖子。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笑长老想知道的是时家与儒门无涯学宫的状况。
这厮也算了得,他知笑长老已是不要前辈高人的脸皮,神识缠绕在他身上,感受他的反应。
他明了笑长老目的的时候,身上各种感官反应早已出卖了他,例如他的气血其实急促涌动了,已为笑长老捕捉到。
他索性放弃压下心中隐隐的激动,朗声道:“此次下山,真真乃小宇的造化运气,见识了无涯学宫商浩然前辈慨然诛心魔,时六龙前辈大魄力斩心魔的意气风发。”
他越说越激动,全身气血甚至也随着他的话语起伏,气血翻腾得如滚滚雷音。
“好男儿,当如此也。”他声如洪钟,双眼发亮,陷入了某种幻想的蓝图。
笑长老把他的反应一一看在心中,心底晒然一笑:“我倒是高估了他,原来是得了些许造化,目睹商浩然,时六龙一战,大有收获,此行不虚。”
“却还是少年心性,英雄情结。这刻被我诳了一诳,便似倒豆子一般全说了出来。真正需要注意的却是时六龙与无涯学宫的动向。加上魔门在旁虎视眈眈,这个江湖,风又起了。”
杜小宇更更鸡冻,又对笑长老躬身道:“小宇此次来,却是斗胆一问天下武事。”
敢问天下武事。
笑长老更是欣喜,看着杜小宇那分明陷入某种幻想蓝图的神情,只觉对他看得越来越顺眼。
“端的是一员虎将”
他联系起杜小宇先前的疏狂以及独孤问剑的书信。顿时有了新的认知。“剑也是多虑了,杜小宇虽然修有魔道功法,但我玄都天一诀岂是差的,日夜运转之下,恐怕早已涤尽魔性,是故杜小宇只有魔道那种血性,而无诡诈。若是稍加调教,可为我玄都争战天下的猛士,加上张乘风,冷冰雨,刘浪,玄都可稳坐牛耳之位。”
他倒也知晓玄都缺乏多智之士,并不敢妄言更进一步,只是安于守成。
他筹谋既定,“这问天下武事,我须得好好彰显我玄都威风以增加他对玄都的归属感。”
“当今之世,豪雄并起,群英荟萃。若要论武,可谓各有千秋。玄都,无涯学宫,真善古刹,八大家族,燕赵韩魏齐楚时司徒,魔门中罪恶门,刑门,鬼道,栖凤,王朝中苍茫,雪鹄,羲瑶。诸门各派世家王室,俱有大底蕴,种种隐秘传承。”
“如此多势力,武力当以哪方为首?”杜小宇但感大开眼界,他从没探究过这些形势,独孤问剑也未曾跟他说过,唯独从时不遇口中听得只言片语。
“强者逐鹿,能者王之耳。曾经是罪恶始祖,创立了罪恶门,不可一世;又有一起于布衣的李苍茫,赤手空拳打下了一个王朝;又有嬴霸主,一统伊甸,可惜功败垂成;再有我玄都道牙子,号称大道犬牙,与天为一,执行天道意志,彻底荡平魔道各派,逼着魔道迁徙他处,众生莫有争锋者,可谓最最出众的气运之子;他的影响亘远,直至最近二十年天降时三少时六龙,初露峥嵘,可惜为情所累,被人布局,腰斩气运。”
“腰斩气运?”杜小宇哑然。在笑长老说到时六龙之时,他的心情异常,既激动又心有戚戚然,便连骨髓深处的灭世魔劲也有感而恸。
“若你本是江湖顶峰,若要你骤然甘于人下,你可愿意?”笑长老嘿嘿一笑,自问自答,“自然没有几人愿意。若是时家三子成长起来,只怕你师傅独孤问剑,桑道人,商浩然,万家生佛忿明王,通通都得靠边站!气运之所钟,天地之造化,最是神奇。破去时家气运那位,只怕一生都别想再在武道称雄。连子孙也要被束缚。但换作是我,真有良法,宁可断子绝孙,也得破气运之子的大局。道牙子祖师大道犬牙之强,无人能敌。到了时六龙,又会是怎样的局面?无人想去知道答案。道牙祖师的影响,实是太深太深。”
笑长老说的灵灵散散,并不详尽。杜小宇仍然不甚了解,有些疑惑。但他也不多问,只是深深把笑长老所说反复咀嚼,吞于腹中。
笑长老乃是人老成精,他若想详说,定不会像如今一般保留。他不欲说,你再是相求,只怕他也不为所动,守口如瓶。
他当即也不发问,苦苦思虑,意图弄清笑长老所说。
按照笑长老之言,想必这天下最强都是得到了天地垂青,逆天气运加身。失去了气运便变了咋也倒霉的渣渣,看时家的种种作为,必有所图,但没有大牺牲,只怕难有作为矣。
但归根到底,还是要有资源,实力。且看当气运之子肆虐之时,其余派门家族,王室也并未灭绝,便连魔门,也只是迁徙,而非消亡。皆因他们都拥有趋生避死的底蕴。
他低头思虑许久,当抬起头之时,只觉天色已然变化,时值深夜。
杜小宇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反刍着巨大的潜在信息,向笑长老问道:“我只问两个问题,正气门与玄都的关系,斩了时三少气运的人叫什么名字,来自何门何派?”
“气运之说,神秘莫测,怕是穷尽一生也难以探究。你也不要太过纠结其中。至于两个问题,我本不欲答你,但你既然提及,也是有了相当了解,我便破例答了。”
他向来多笑而变得柔和的面孔突然有些向苦长老同化的趋向,一字一字的答道:“正气门,原是玄都的一主脉峰。”
“至于腰斩气运那人,出自八爻门。名号已被天地遗弃,江湖称之为诡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