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李扶余,出王府,就要入皇宫。
行到一半,这四爷心生警惕:“小王与那儒门教尊约定今夜动手。有小王所赠的皇城守卫分布图,那教尊必然能成功摸进皇宫深处。只是,这位教尊出了名的好算计别人,行事也谨慎。他不会如此轻易动手,必定会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父皇的戒备心最低之时。”
这般想法过后,李扶余吐了一口浊气,低声道:“小王还是心急了。不该呀。越是遇到这样的大事,越是要静气。否则,即便今夜能夺得帝位,日后遇上苍茫危机,依然会心神散乱,依旧会不够冷静,容易为敌人所算计。”
想到此处,他顺着原路折返,再回到王府之中。
回到王府中,先去见四王妃。
“四爷,起事在即,怎么来此了?”四王妃脸带不解。
自回苍都以来,李扶余便没有与这妻子见过一面。他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一件关乎身家性命之事,怕自己会被夫妻之情影响了心境。是以,即便他与四王妃共同生活在府中,也没有与四王妃见过一次面,说过一句话。
而四王妃也是聪慧之人,知道四爷要筹谋大事,怕被夫妻感情影响心境,才选择不见。
此时,见四爷来寻自己,这位出身鬼道的四王妃不由一惊。莫不是四爷要做之事,出了什么变故?
“爱妃勿忧,小王无事。”四爷浅笑道。
“小王只是觉得自己多日来不敢见爱妃,这心境仍旧不够强大。为打破这怯懦的心境,才来见爱妃一面。”
四王妃轻轻一笑:“如今见了一面,四爷该回去办正事了。起事在即,众人都在等着四爷呢。”
见了爱妃,李扶余心中想起许多片段,胸中满是夫妻之情:“爱妃,这些年,苦了你了。待明日事成,小王便和你要一个儿子。”
这些年来,李扶余活在帝主李隆政的阴影之下,连孩儿也不敢要。他生怕若某日惹了父皇不快,被父皇所杀,连孩子也惨遭毒手。
此时起事在即,不想李扶余有此一说。四王妃心内情绪翻滚,甚至忍不住要掉下泪来。但当泪水快要流出的一瞬间,这女子生生用修为控制住了泪腺,也止住了心中的感动,轻声道:“四爷,大事要紧。”
李扶余深深吸了一口气,往四王妃深情望了一眼,而后转身而去。
再来,则是去见游心魔。
游心魔负责牵制齐子思,此时依旧在关注着水晶球中的影像。若有异变,时刻准备着启动后招,彻底将齐子思拿下。
见李扶余回转,游心魔纳闷道:“道友你不是出发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李扶余躬身道:“小王回转,是要请道友帮个小忙。小王欲请道友监控心中的念头,帮助小王将心中的急切,慌乱通通斩杀殆尽。”
随即,李扶余便坐落在地,盘膝打坐起来。
游心魔深深看了这位帝子一眼,心下不由佩服其心境强大,养气功夫了得。
“即便苍茫国运即将改变,也稳重沉着如斯,真不愧是帝子。冲着你这心境,我便该助你。”
随即也盘膝坐下,分出一半心神探查李扶余道心深处的念头。发现李扶余有慌乱或着急,便马上提醒。
二人盘膝打坐,不觉便到了亥时。
李扶余长身而起,眼中除了果决,没有一丝一毫其余的杂质:“道友,小王去也。”
游心魔起身相送。
李扶余二出王府,长驱直入皇宫。以他谪仙人的手段,又早有准备,对皇宫中的护卫分布、阵法陷阱十分熟悉,无声进入这旁人不能轻易潜入的皇宫禁地,犹如逛后花园一般简单。
进入皇宫,顺着种种痕迹摸索,终于在寝宫中看到几名衣衫不整的宫娥。
“父皇胜了富僧,心中得意,已然产生松懈了。”四爷心中盘算,又顺着地上细小的痕迹,追查帝主李隆政的脚步而去。
帝主走路龙行虎步,虽不至于形成足迹,却也有极其微小的痕迹留下,被道真境界的李扶余所察觉。
顺着足迹,来到御殿前,远远便看到了那泡龙尿。李扶余再次确认父皇戒备心大幅度降低:“竟然荒唐得随处小便,失了皇族的风度。父皇的戒心,已然低得可怕。儒门教尊,应该便是在此地动手了吧。”
想到儒门教尊商浩然会在这御殿中动手,李扶余不敢大意,脚步反而更为小心翼翼,时时刻刻做好了逃走的准备。
“嗯,有阵法。阵法之中,有两股难以想象的巨力互相冲击。在巨力冲击碰撞之下,阵法也有些摇摇摆摆。是教尊与父皇他们在内中交战!”
李扶余察觉到了紧闭的御殿大门之内,有着许多阵法。
其中最厉害的一道阵法,隔绝了殿内殿外的一切气息、声响。这阵法十分厉害,即便两名谪仙人在内中交手,也没有被谪仙人之力打破,只是微微有些震颤。
察觉到李隆政与商浩然的交手,四爷更加谨慎万分,偷偷找了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躲藏起来,同时分出谪仙人级别的神识,关注着御殿内那阵法的震颤程度。
等了许久,突然,那阵法的震动前所未有地强烈。持续震动了十数个呼吸的时间,那阵法光芒,变得明灭不定,最后哀呜一声,散去。
内中胜负已分!李扶余更加谨慎,探出神识查看殿内情况。
御殿内,李扶余首先察觉到的是无涯学宫的教尊商浩然。
这教尊傲然挺立,手中师之剑、不器刀两大儒门圣器光华内敛,杀气隐藏,刀剑对着殿内的另一人,不怒而威。
而另一人,则没有商浩然的威风凛凛,反而有些狼狈。那帝尊甚至站在龙椅前,口中不住涌出鲜血,鲜血化作一缕缕灵气飘散。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帝主李隆政的半身,靠着龙椅的一脚,借龙椅才可勉强维持站立的身形。
“帝主道友,你败了。”商浩然轻声说道,“即便你另有底牌,有着一口可以与我儒门圣器的帝道神兵,你也还是失败了。”
李扶余心中一惊:“原来父皇竟然还有后手。一口可以与儒门圣器比拟的帝道神兵,啧啧,父皇藏得还真深。”
御殿内,帝主冷哼一声:“哼,若非孤与富僧大战,损耗了力量,若非孤被你偷袭,焉会有如此的结果。孤虽落败,却仍未身死。这苍都城内,还有齐子思。”
帝主虽受创,脾气却是见长。
商浩然摇了摇头:“帝主道友,你还没明白过来么?商某既然可以清楚皇宫内的守卫情况,避过种种阵法潜入内中,偷袭于你,必定便做下了万全的准备。”
“桑道人被人约战,闵汉臣前往追杀富僧道友,齐子思自然也有高人负责牵制。道友你已然没有了援兵。”
李隆政脸色灰败,闷哼一声:“逆子与外人勾结,谋害于孤!”
“陛下就不想知道,究竟是哪个儿子吃了雄心豹子胆,敢与我等合作,谋害于你么?”
“孤不好奇。”
李隆政虽败,却不失皇者威仪,整理仪容一番,而后缓缓道:“孤王一生,弑父杀子,残害臣下无算,造下杀孽无数。孤还活着的诸子,被驱逐流放的逆子,在这帝都的老四老九,哪个不是活在孤的阴影之下。”
“孤的身影,早已成为他们精神上的巨大阴霾,笼罩在他们上空,如黑云压城。这长期的压力,他们若不在压抑中爆发,便只能在压抑中死亡。无论他们之中哪一个想要谋害于孤,皆不是异事。”
商浩然道:“陛下倒是看得开。”
殿外的李扶余心神一沉,想起这些年来的战战兢兢,想起那些给父皇亲手所杀的兄弟,想起那两名被父皇驱逐出苍茫帝国的兄弟。
李扶余正想起黑暗往事,又见御殿内李隆政料峭一笑:“孤不曾好奇诸子中究竟是谁,能设下如此巧局谋害于孤。于此败亡之际,孤唯独希望,他今日能来见孤。”
那失败颓丧的帝王虎躯一抖:“孤的继承人,若是只用阴谋诡计谋害于孤,却没有直面于孤的勇气,将来也不过是你儒门教尊的傀儡而已,并不是能纵横捭阖的帝王。”
“若被这样没有胆魄的儿子夺得帝位,孤今日死而有憾,在九泉之下,不得安息!”
“若是他今日能亲身前来见孤,打破此前孤在其心中的阴霾,则证明此子心有雄壑,堂皇大气。孤死而无怨,含笑黄泉。”
躲藏在暗处观战的李扶余听此,心中一下震颤。
李扶余生出一股比较的心思:“小王既然能在智谋上算计了父皇,筹谋多年,借用各方力量将父皇打败。在魄力上,小王也不能比他弱了!在父皇了临去之前,小王要让他看到,小王只会比他更强!无论智谋,还是魄力,都比他强!”
随即,李扶余露出身形,学着帝主李隆政平日里的龙行虎步,大步走到御殿之前。他用力一推,推开殿门,向内中之人朗声道:“儿臣参见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