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杜小宇受不了笑长老的折磨,借了北辰芒星的丹药,隐遁气息,偷偷离开了玄都。
这小子离家出走的经验丰富,出了玄都地界后便换了衣衫,乔装作一个行脚商人,且不走大路,专挑小路。如此走了数千里,这才撤去行脚商人的打扮,化作一个少年侠客。
这少年侠客不知又走了多久,来到一处不知名的村落。
这是一个逐水而建的村落,村中青壮多以捕鱼谋生。或是此间渔业不发达,村中之人并不算得上富庶。村里最漂亮最高的村屋也显得低矮简陋。
杜小宇来到之时,正是正午时分。许多青壮劳力正三五成群地回到村子里。
“怕也有十来年没有回到此地了。”杜小宇低声呢喃着。
这一个小村落,他幼时曾客居过一段时日。这些青壮他都不识得,但这村屋,还如同当初一般。
当年,他因为血脉不纯,被鬼道族主驱逐,便是流浪到此地。
说来,杜小宇的身世也算离奇。
他的母亲,乃是鬼道的一位女子。他的父亲因缘际会与他母亲结识结缘结为连理,最后生下了他。然而他的父亲来历神秘,修有不世魔功却又不显于江湖。
在杜小宇仍在襁褓之中时,他的父亲遇上了一个劫难,遂将杜小宇母子护送回鬼道,并留下灭世诀这一功法,然后离去。
他的父亲临去前嘱咐他母亲:我有仇寇乃谪仙人,他知道你的存在而不知吾儿存在。小宇可离开鬼道,你切不可离开。
鬼道当事之人见他有鬼道血脉,便收留了他。
他婴孩时期,便居在鬼道,暗自修炼父亲所留下的功法。
直至杜小宇六岁那年,被验出鬼道血脉不纯,断言终身无法凝出本命鬼刃。鬼道族主依照族规,将他驱逐。
鬼道族主驱逐他时对他道:“闲来无事可回鬼道探望尔母亲,只是你却不再是鬼道之人。”
杜小宇倔强,被这话刺激着。他那时发誓要武道大成风光回去鬼道,否则宁可不再见到母亲,也不愿回去。
他当年离开鬼道,流落江湖,流浪到此地,因缘结识了两个年纪与他相仿的小伙伴。这小伙伴一男一女。女的年龄比他小上几月,却喜欢充当大姐大,爱以姐自称,乃是随着一个叔叔隐居此地。男的年岁比杜小宇大上一岁,出身商贾豪族,小小年纪便跟随着家中长辈在世俗中历练,管理家中生意。
俱往矣。如今的杜小宇已然二十出头。
杜小宇行在村路上,将村道走了个遍。并没有发现昔日的小伙伴的踪影。
“倾城当初曾说她拜了一个了不得的女子为师。她的老师过几年便会接她回派门中修行。如今想来必是被她那师尊接走。风大叔以倾城的家仆自居,自然也是跟着倾城去了那个派门。”
“至于当日我拜师之时,他曾叮嘱我日后到了含垢境,便回此地一趟。通过他家族里驻守在此地之人找得他,他自有一事请求于我。”
“而且当时他族里的长辈曾出面与独孤相谈甚久。双方达成了某种计划。据我下山前独孤透露,此事,便与我要谋求的正气心经有关。”
想及正气心经之事,杜小宇心下起了担忧。
他体内的灭世诀真气,自他下山以来便越发不安分。丹田中天一真气渐渐地显露出镇压不住黑色太阳的苗头。这与他父亲留下的书中所言“灭世魔劲”之事必是有所相关。
灭世诀修炼到了一定程度,灭世诀真气便会蜕变成灭世魔劲,令修炼者魔道修为更上一层楼。
若杜小宇是当初离开鬼道之时那个一味追求强大的偏激孩童,这灭世魔劲的蜕变,他自是乐见其成。
但他自从跟了老师独孤问剑修行,被独孤问剑所感化,对老师那化魔为正的理念有了认同。此时的他,虽有着野心道魔双修,但却万万不愿自身体内魔道功法独大,以致埋下沦陷魔性的恶果。
“天下间与玄都天一诀最为相容的功法,便是正气门的正气心经。而正气门之人绝对不会传授玄都的弟子正气心经。我唯有从其他方面下手探寻。而时大哥所在的时家,与我是一拍即合。”
思绪已定,杜小宇便去了这村落之内一处隐秘屋子,时家在这村子设下的据点。他出示信物,对那据点管事之人说要见时家小少爷。
那据点管事见了信物,立马紧急处理此事,又以锦衣玉食招待杜小宇,更找来美姬若干陪他静等。
数日后,杜小宇正在时家管事的好酒好菜与美色中声色犬马时,一个少年的声音蓦然传来:“玄都的旧探花郎,是失了第三的位置过度伤心,才来我时家销魂度日,忘记苦楚吗?”
杜小宇闻言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锦衣的商贾公子好整以暇,脸上带笑,打趣着他。那锦衣公子的模样,与幼时当作兄长的那人有几分相似。
此人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衬着悬在半空中的身影,直叫杜小宇一阵恍惚。他的肌肤上隐隐有金黄色的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容貌如画,只是随便穿件白色的袍子,却有一丝道不明,说不出的气质。
此人乃世家时家当代的嫡长子,姓时名不遇。
时家对子弟要求严格,嫡子尤甚。在时不遇幼小之时,便已狠心打发他随着族里的长辈至此地学习风土人情。他在此地学习之时,恰好与流浪至此的杜小宇,本就隐居于此地的那个唤作倾城的小女孩结识。
三人当初分别,直到今日,杜小宇才与时不遇相遇。
杜小宇忙撇下酒菜美姬直奔来人:“时大哥,许久不见了。”
那人与杜小宇把臂相交:“自你跟了独孤前辈修行至今,怕也有一十三年了。”
二人虽是幼时的小伙伴,但离别多年交情却没有丝毫耽下。
只因当初杜小宇离开此地时,时不遇赠他一只时家以密法饲养的仙鸽。这仙鸽能辨认地理,做那往来送信之事。这修道漫长日子里,二人曾来往书信许多。对各自的动态都十分了解。
杜小宇下山前,曾对时不遇说过要参加玄都青年比武之事。时家之人情报网甚广,连杜小宇曾是少壮榜第三之事也探听得一清二楚,这才有时不遇那句打趣的话。
杜小宇当下便弃了那酒菜美姬,与时不遇寻了个雅处相谈。
“你我兄弟多年离别,今日终于相见。可惜倾城不在,不然我等三人小聚一番,也是当浮一大白的美事。”
“时大哥,你可知倾城这些年去了何处?你我通信之时,对于倾城,你总是语焉不详的。”
“非是我有意语焉不详,而是那位大姐大下了警告。你当日离别过急,甚至没有提前打下招呼。那位大姐大记仇,故意让我不能对你说出关于她的事情。”
...
二人许久未曾相见,自是有说不完的话语。
如此相聚了数日,杜小宇终是将正气心经之时隐约说了出来。
“那****拜师独孤,兄长你曾言,他日若是天一诀小成,便回此地,有一事须得要我帮忙才能成功。如今我已修炼至含垢后期,天一诀已然小成。不知兄长所要我帮助之事是?”
时不遇沉吟片刻,说出一道秘辛来。
“我的一位长辈,昔年因一事走入了歧途,产生了心魔。那心魔极强,这位长辈只得选择闭死关镇压心魔。在他闭死关之前嘱咐旁人,他这心魔难除,须得借助天一诀与正气心经之能方可封魔。”
“我时家布置许久,又付出了许多代价,这才得了正气门的正气心经这一门典籍的三次使用的机会。”
“小宇你乃是玄都当代的骄子,天一诀已有小成。我时家愿献上正气心经,以换你救我家长辈一命,助他封印心魔。”时不遇说完,郑重其事对着杜小宇一揖到地。
杜小宇连忙回礼:“哪里哪里,你我情如兄弟,你的长辈便是我的长辈,如何能不帮。”
既为了自身道魔双修之事,也为了帮助那位前辈封印心魔。杜小宇不假思索便出言答应了此事。
“时兄,我二人可是要这便去见你那长辈?”
时不遇却没有杜小宇的急切。
“我那长辈之事还需有些功夫得准备,急切不得。我这次出门,除了寻你之外。其实还有一个任务。”
“我需得代表我时家,参与一个家族间的聚会。”
他又道:“这个聚会虽只是家族间的聚会。但也有许多了得的年轻才俊出现。小宇何不随我前去游历一番?”
时不遇说的家族聚会,乃是一场盛事。聚会的家族都是当世名门,分别是时家、司徒家、燕家、赵家、韩家、魏家、齐家、楚家总共八家。
八个家族在江湖上赫赫有名,联合起来,只论声势甚至可比玄都这样的正道大派。
八个家族间交情极老,每隔些年月,便会举行一些聚会。这些聚会,有明有暗。明里让年轻子弟出面,或相交或竞争;暗里各大家族的巨头派出自己的心腹,相议一些要事,定下某些共同进退的盟约。
而他们所聚会的地方,便是八方楼。
一处纳八方风雨,飘摇屹立至今的亭台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