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好痛...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在此处?对了,我...”
杜小宇幽幽自昏昏沉沉中醒转过来,发现自身正躺在一处厢房之内。
挣扎着向四周看了看,这厢房的打扮颇有道韵。厢房内的布置暗暗附和道家八卦阵法排布。墙上挂着几幅图画,或苍苍郁郁的苍莽大青山,或晶莹剔透一眼到底的潺潺流水。
其中一幅最为特别。那是一幅求道图,背景是缥缈的高山之顶,一位年轻的修士跪在悬崖边上,向着苍穹叩拜。那修士,似张口似闭口,像是在虔诚说些什么。
这求道图,论起画工来,其实比之其余山水图要差。之所以特别,是因为那跪倒在悬崖边上向天空叩拜之人,杜小宇认识,乃是玄都上清长老,桑道人。
再三看了看那桑道人求道图,看不出什么名堂,杜小宇将目光转移,向屋外看去。
这厢房窗明几净,光线甚好。一线线阳光自窗外透入,落在屋内。阳光柔和,屋内还有着些未曾散去的清冷,杜小宇估摸着,这时间应该是清早。
“你醒了?”忽然,杜小宇听得一女子的声音,下意识地,便去观瞧来人。
看到那来人,杜小宇大惊:“她怎么会在此处?”
......
“他怎么也在此处?”
苍都中,皇城内,李临渊脸色冷峻,有着军人的杀伐与威严,通过巡逻卫兵的层层检查,越过亭台楼角,来到御花园之中。
这御花园中春花烂漫,有百花争艳。而在雄才大略,有心苍茫帝位的李临渊眼中,这争艳群芳与那路边野草无异,自然是提不起多大的兴趣观看的。
欲成大事,便必先要专注,学会不留恋他处。在很小的时候,李临渊便学会了这个道理。他也知道,没有学会这个道理的兄弟,有一些,已然死在父皇的手中。
群芳没有让李临渊稍稍惊艳,而群芳簇拥中的李扶余却让李临渊惊讶。这位唯一的竞争对手也出现在这御花园内,李临渊嗅到了一些不同往日的气氛。
苍都城内的老百姓都知晓,这些年来,老九与老四相互对垒,如花开两枝。只是老百姓都不知道的是,这两枝花,通常不会走到一处。因为若走到一处,便意味着彼此间必定会产生斗争。
李临渊没有理会老四,而是向着御花园的另一人行礼:“儿臣参加父皇。”
那人自然是御花园的主人,苍都的主人,苍茫的主人,帝主李隆政。这位帝主没有了素来的严苛,犹如慈父一般和善:“老九来了?那便入座吧。”
李临渊应是,而后又向另一人打招呼:“四哥。”
老四回礼的同时,李临渊已然落座。这御花园中,却已经摆下一桌酒席。帝主李隆政端然稳坐于酒席的主位,而李扶余、李临渊两位帝子,分别坐在帝主的左右。
李临渊入座,一旁的宫娥不待帝主吩咐,便来回忙碌起来,看着乖巧懂事,很是机灵。
宫娥来回端来美食酒菜,不多会,便放满了整桌酒席。便这些宫娥,比之御花园中的粉蝶还要好看,比之园中百花还要妖娆,比远处的春光还要妩媚。
当然,李扶余、李临渊二人,没有一人的目光,为这些比蝴蝶还要美丽百倍千倍的宫娥驻足。
“都开动吧,你们兄弟,倒是许久未曾与孤吃这么一顿团圆饭了。”
没有错,便是团圆饭。这酒桌上的菜肴,多是代表团圆之意。比如什么“年年有余”、“阖家团圆”一类的菜式。
这日不是什么中秋、春节这样的团圆节日。这时辰间也只是清早,并不是适合饭局的时候。这顿饭,来得莫名其妙。
但李临渊没有犹豫,开动筷子便吃。虽然不是什么节日,不是什么吃饭的时候,但只要父皇高兴,父皇来劲,天天都是节日,日日都是喜庆。只要父皇想要吃,即便李临渊饱得就要撑死了,他也得开动筷子。
父子三人,齐齐开动,席间说说笑笑,又有宫娥在一旁歌舞表演。这一顿饭,吃得很是欢乐,有些像凡俗中的家人相聚,共叙天伦。
吃饱喝足,帝主很是欢喜,对着二人道:“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吃得这般高兴了。这时节,倒是叫孤想起了老三。许多年前,孤与他们几兄弟也在这御花园中,吃得颇为欢喜。”
李扶余、李临渊都是一惊,甚至不敢对视互使眼色,只能赔笑着,顾左右而言他。言谈中,二人丝毫没有提及老三。仿佛这老三,乃是一个禁忌的话题。
如此谈论了一阵,李隆政把手一挥:“今日孤很是高兴。这顿也吃得很是满足。你们陪了孤多时,很是孝顺。孤看在眼中,很是欣慰。下去吧,孤还有国事处理。”
听这口气,帝子二人,李隆政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李临渊俯首行礼,而后出宫,回到王府。直到入了王府深处,他才找回些许安全感,才敢放开对身体的控制。
放开对身体的控制,一身冷汗再也压抑不住,不由自主地冒出,顷刻间便湿了衣衫。
“老,三。”李临渊嘶声道。
李临渊是老九,李扶余是老四。这老三,自然是当今苍茫帝主的亲子,自然就是四爷与九爷二人的兄长。
只是这位兄长,李临渊却是好几年没有听过旁人提起了。旁人没有向李临渊提起,不是因为这老三与李临渊有许多矛盾,旁人怕提起了会让李临渊不高兴。
而是,这老三,乃是禁忌,苍茫帝国的禁忌。
这老三当年,也是苍茫帝国的一位帝子。老三作为帝子时,李临渊还只是一个初入触道境的修者,在老三眼中,小屁孩一个。
作为帝子,这老三自然拥有许多麾下。李临渊清楚记得,当年老三麾下的实力,比之如今的他,还要雄厚。
老三麾下的修士,不用说触道境、命匣境、含垢境修士的人数,单是问矩境的大修士,便有七八名。
老三有手腕,有雄才,有智谋。他为帝子,许多人都对他十分看好,甘愿俯首在他羽翼下,为他驱使。
投靠老三的苍都群臣不少。朝堂之上,无论文武,都有听老三号令之人。这些人遍布帝国六部,只要老三愿意,他甚至可以操控一部分帝国的局势。
投靠老三的军中将领也不少。军伍之中,有好几位高层将领便与老三眉来眼去。这些将领与老三在暗地里过往甚密。
论麾下总体实力,如今的帝子,老四与老九二人,即便是加起来,也没有当年的老三强盛。论影响力,即便李临渊与李扶余合作,甚至不能影响苍都局势,更不要说是操控苍茫帝国的局势了。
拥有这般强盛的羽翼,老三此人,可谓是人生赢家,可谓是权势滔天。举国上下,一人之下,亿万人之上!
这样一位前途无量的帝子,之所以成为帝国的禁忌,只有一个原因。
谋逆,不成。
谋反的帝子,这天下间,谁人敢提?自然也就成为了帝国上下的禁忌。
“父皇提及老三,必然有着深意。”王府深处,李临渊道,“有没有可能,他是对吾与老四起了杀心?”
李临渊身居斗争旋涡,自然了解自己的父皇,明白父皇的一举一动都有用意。这一顿饭,吃得很开心,吃得很高兴,都不过是假象。
在重重假象之下,李隆政真正想要说的话,想要传递的信息,只有一句。那便是:老三。
“陛下既然提及三殿下,我等不妨细细思考三殿下当年为何身死。”
接话之人是闵思明。在知道李临渊要进宫,闵思明便早早进入了九爷王府中,等待着九爷自宫中回来,与他商量大事。
身为帝国的顶层子弟,闵思明自是知晓,谋逆与谋逆不成的区别。
谋逆,是真的举旗造反发动政变。
谋逆不成,则有可能是被造反,而后被擒下。
“三殿下之所以谋逆不成,原因有二。其中一个,是他的手伸得太长,碰触到了他不应该触碰的地方,让帝主起了忌惮。”
李临渊颔首。老三身死之时,他虽只是小小触道修士,还没有资格成为帝子,但眼光已是了不得。他深深明白,老三之所以被造反,乃是因为他的权力实在是太大。
卧榻之侧,不容另一头真龙。依附在老三麾下的群臣,竟然能影响苍茫帝国的走向,这叫多疑的父皇如何能忍受得住?
“这些年来,我与老四都有着分寸,都在约束着麾下之人,不敢稍有逾越。父皇提及老三,不是这个原因。”李临渊道。
成为帝子后,老四、老九都有默契。李扶余只在苍都中经营,李临渊只在军中发展。两人加在一起,也影响不了苍都政局。
“既然不是第一个原因,那有可能是第二个原因。”闵思明道。
李临渊的面色顿时变得冷峻。
传闻,当年老三掌控朝局,手中资源无数。拥有许多修行资源,他的修为一日千里,进步神速。在他成为帝子的第十个年头,老三便成功到了问矩境大完满状态。
问矩大完满,离道真,不过一步。
“一脚踏入了道真境的帝子,也等于一脚踏入了黄泉。”李临渊艰难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