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宇以怀疑的目光挑剔打量着桑守业。
杜某某心中嘀咕：若桑兄真是九皇子派出的卧底，倒是藏得真深。转念一想，又有些飘飘然。能让九皇子手下的卧底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让自己与九皇子结交，杜某人自觉心有荣焉。
桑守业对着杜小宇质疑的目光，语气间一片坦然：“杜兄不要怀疑兄弟的情操。小爷绝对不是九爷的人。”
桑守业道：“这筛选下来的邀请者当中，之所以没有四爷的心腹，不是小爷我将其筛选开去，而是四爷压根没有让心腹人邀请杜兄来往。”
“这是为何？”杜小宇知道此时自己虽被老师独孤问剑驱逐，但却是实打实的玉清嫡传，甚至名义上有机会问鼎日后玄都的掌教之位。可是身价甚高！四皇子李扶余不会没有冲动与自己结交。
“因为四爷的风格，与九爷不一样！”桑守业道，“四爷行事，好直至本心。九爷行事，即便再好，始终有着套路的痕迹。”
杜小宇自是不解。桑守业却没有多言。
杜小宇又道：“桑兄方才所说，极有道理不假。只是我的心中，却是有点不愿相信的。”
“杜兄此时，终于不戴着面具说话了。”桑守业道，“若是杜兄对桑某的分析不相信，尽管来辩论，来求证，来推翻。”言语之中，尽是自信。
“赴会结交这种事情，去得多了，也是乏味得很。玩一玩这求证游戏，正好为无趣的赴会增添些许光彩。”
“正当如此。”杜小宇将目光投向了那分作四类的请柬。
这些送请柬的人，都是年龄修为与杜小宇相差不多之人。据桑守业介绍，这些人中，有的是不得志的年轻修者，有的是稍有资源，野心勃勃的修者，有的则是大人物家里的公子哥儿。
从这四类请柬中各自挑了三份出来，杜小宇亲自挥笔写下回信，约定相约日期，让桑守业手下之人代为传送。
这日期一天天排下去，正好十二天。
杜小宇对着桑守业道：“桑兄的说法是否全然正确，十二天过后，便可分晓。”
桑守业只是微微一笑。
接下来这十数日，杜小宇变得忙碌起来。白天里，除了修行之外，还得四处外出，赶赴宴会。
......
前三天，他去的乃是那些桑守业认为值得前往的约会。
被杜小宇选出那三位，两人是九皇子李临渊麾下，一人乃是中立派。
九皇子麾下中，有一人姓李，约杜小宇出城外游山玩水。此人八面玲珑，邀来几位形容姣好、修为命匣的女子同行。
一路上，又向杜小宇介绍四时山水美景，人文古迹，风俗历史，口才极为了得。游山玩水观美人，玩得不亦乐乎。
九皇子麾下中，有另一人，姓王，此人邀杜小宇前去苍都有名的角斗竞技场中观赏格斗。
苍都子弟好武成风，便有这角斗竞技场应运而生。竞技场中不时安排格斗，含垢、命匣、甚至触道境修者的比斗都有。至于问矩境的修者，不知多少大势力争相邀请加入，自然不会以竞技营生，丢不起这个脸。
王姓修士带着杜小宇在竞技场中走了一圈，与杜小宇一同观赏竞技，期间谈论武道，又向杜小宇介绍一些竞技场的赚钱手法。
竞技场中，除了观众门票外，另一笔收入，便是赌博。王姓修士具体向杜小宇说明一些赌博中采取的一些挣钱小手段，便是如何安排假打斗，也直言不讳。
一番观赏下来，杜小宇只觉眼界大开，最后半是客套，半带着几分真心与那人道：“改日要好好约个时间一同谈论武道，切磋切磋。”
第三天，乃是应那位中立派大人物的公子哥邀请。
三天下来，杜小宇体验极佳。
......
中三日，去的乃是桑守业评论是利益嘴脸，吃相太明显之辈之约。
这几场，赴约之时，因杜小宇对苍都仍不熟悉，对苍都中年轻修士的许多玩法也不了解，是以初时体验也是极好。只是...
有一人，邀杜小宇赏歌舞。杜小宇正目不转睛看着那衣袍极薄，又穿的不多，肌肤胜雪的姑娘翩翩起舞，兴致正浓。那人冷不防对杜小宇来了一句：“杜兄，玉清长老...”
听到有人提及独孤，杜小宇不由脸色一沉。那人倒是懂得看脸色的，连忙转移话题。但即便转移话题，过了一会，又隐隐提及玄都。
如此数次隐晦向杜小宇暗示玄都、玉清、独孤等词语，杜小宇看歌舞观美人的心思渐渐淡去。
有一人，约杜小宇前往切磋。论武道修为，他也是命匣境修士中的好手，但对着杜小宇这种出身玄都的好好手，便有些不好看。那人输了一场，便佯作伤怀，对着杜小宇道：“小弟修为低劣，时常被对手欺压得不敢出声，若能得杜兄指点一二...”
这位倒是直接，竟向杜小宇讨要好处来了。杜小宇心生不耐，随便指点了他几招便离开。
有一人，此人最是悲哀。满心欢喜希望可以和玉清嫡传搭上关系。却不知杜小宇直接带着桑麻子一道前来赴约。吃吃，喝喝，吹吹牛逼一番下来，愣是没有找到一个机会和杜小宇单独熟络熟络，说些心里话。
第六日傍晚，对于桑守业的说法，杜小宇已然信了三成。
......
又三天，去的乃是桑守业认为优柔寡断之辈的酒局、饭局。
第七日，去的乃是一个饭局。饭局上，东道主与杜小宇相谈甚欢，谈天说地，聊趣事八卦聊女人。杜小宇尽兴而归。
回到桑守业府邸中，杜小宇兴冲冲对桑麻子道：“桑兄，你的分析不对！”随即将饭局中如何如沐春风，如何尽兴，都说了说。
桑守业只是呵呵一笑：“那只是因为，杜兄没有对他提出要求。明日后日之局，杜兄你如此这般提出几个略有难度的要求，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
第八日，宴会中途，杜小宇面现难色，向东道主道：“道友，我初来乍到，在这苍都有些不习惯，有一个小忙想道友帮忙帮忙。”
那人温文尔雅一笑：“道友有事尽管说来。”
杜小宇按照桑守业指点那样，提出了一个要求。
东道主随即脸上出现难色。在其后，脸上不停闪过犹豫、计算、挣扎的光芒。
宴会末了，杜小宇正要离去，那人对杜小宇道：“道友，你说之事，我回去想想办法，必定尽快给道友一个答复。”
第九日，杜小宇依旧如第八日一般行事，提了个要求。
邀请杜小宇之人比之第八日之人还要不济，直接对杜小宇道：“此事难度不少。我还得回去请教请教老爷子才能给杜兄答复。”
杜小宇事后暗道：事情竟不出桑兄所料。到了此时，他对桑守业的分析已经信了七八分。
......
后三日，所去的，乃是桑守业所说，话语权不大之人的各种局。
第十日，杜小宇来到那位东道主的府邸前，还没来得及敲门，便听内里整齐的脚步声传出。
随后，一对对家丁奴仆鱼贯而出，排作几列，欢迎杜小宇。
欢迎仪式后，那位东道主来到杜小宇身后，让杜小宇先入，脚步始终落后杜小宇半步。
进入后，早有人备好酒席，只等杜小宇入席。
酒宴期间，东道主言语中尽是恭敬，对杜小宇的要求唯唯诺诺，一场吃喝下来，杜小宇各种尴尬。
他觉得自己不是来结交朋友的，而是来当大爷让东道主侍候的。这样想着，杜小宇便连余下两天的饭局也不想去了，寻思着找个借口推脱过去便是。
回到桑守业府中，杜小宇叹服：“桑兄说得好有道理，杜某不得不信。”
顿了顿，杜小宇又道：“虽然信服，但杜某心中还有一个疑问。”
“依桑兄的说法，交朋友时，通过人的性情、地位、修为等种种价值来判断是否值得结交。若桑兄与一人交友十数年，而有一日，此人的修为、性情、地位，或跟不上你的步伐，或不合你的胃口，或满足不了你的要求。到了那时，桑兄你还会与那人结交吗？”
桑守业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自然不会。”
“为何不会？”
桑守业继续道：“当断则断，当疏远则疏远。你可以说小爷绝情，也可以说小爷利益嘴脸。但在小爷看来，若真到了到了你说的情况出现的时候，这样的往日朋友与我怕是已经没有话题。彼此的眼界、修为、身份完全不同，所关注的事物千差万别，即便强行结交，也不过是徒然增添尴尬。不如慢慢疏远，给彼此一个美好的回忆。”
“如此做法，不会有些残忍吗？不会觉得遗憾，不会觉得不舍吗？”
桑守业身上再次现出那种上位者的冷峻，让人看着便觉得与此人有着距离感。他道：“桑小爷自诩真性情，可不能有那矫柔做作的情感。”
他补充道：“渐行渐远乃是必然的结果，遗憾与不舍，这些情感一点作用都没有。若耽于此，未免太不洒脱。”
杜小宇沉默了一会，才幽幽道：“杜某心中，还是有一些不相信的。”
桑守业依然是那句：“若有不服，尽管来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