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日,褚明堂被时心魔一掌打飞,飞出甚远。落地之时,赫然发觉自身所在,已是置身另一个山头,距离方才那山林已不知有多远。
褚明堂惊骇莫名,只觉得从杜小宇身上突兀出现的那个黑影高深莫测之极,十分可怕。他勉强站起身来,竟又接收到一道传音。
那传音道:“小辈,念在你助我脱困的份上,我不杀你。速速逃命去吧。”
褚明堂对这传音莫名其妙,出于对这黑影的忌惮,终是决定在没有了解清楚这黑影的意图前,不再招惹杜小宇。这样想着,他便动了带着双亲远走高飞,暂避风头的念头。
是夜,月黑风高。
褚明堂只身潜入褚府,熟练地来到两老房门前。
“笃、笃、笃。”他轻声敲门。
片刻后,传来褚老爷的声音:“谁呀,这么大老晚的。”
褚明堂不言语,以灵识传音对父亲道:“爹爹,是孩儿。还请爹爹开门。孩儿有急事与爹爹商议。”
褚老爷不明所以,下得床来,慢吞吞地打开房门,往房门外一瞧,哎呀一声吓出声来。
房门外站着的,是儿子褚明堂无疑,但褚明堂这模样,却是极为吓人。
此刻的褚明堂,可真是把褚老爷吓得够呛。只见这儿子一身血污,披头散发,身上还散发出一种血液干枯后的腥臭味,骇人之极。
褚明堂快速闪入房来,同时传音道:“爹爹休要出声惊动了他人。”
褚老爷也是见过风浪之人,虽被亲儿吓了一把,但见褚明堂如此举动,知道必定有了什么事情发生。他晃了晃头,定下神来,压低声音道:“我儿,这是发生了何事?”
褚明堂仍不作声,只是传音道:“还请爹爹唤醒母亲,儿子有要事相商。”
褚老爷依言唤醒了老伴。褚夫人醒后,见儿子这般模样,也自一惊,在褚老爷安抚了一阵方静下心来。
待两老皆恢复了镇定,褚明堂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传音道:“儿子不孝,为父母带来了灾祸。”
不待两老询问,他继续传音:“父亲母亲可还记得数日前来家中拜访的几位修士。这修士中,有一人顾病鱼,乃是游历至岳州城的外来修者。此人出身名门,身怀重宝,顾病鱼乃是他的化名。儿子一时贪迷心窍,欲夺他身上宝物。是以假意与他相交,实则在今日谋算与他,要杀人夺宝。”
“啊!?”褚家两老都是一惊,实是想不到这儿子平日里看着恭谨孝顺,竟做出这等不仁义的事情。
褚明堂安抚一阵,又传音:“白天里,我一度将那顾病鱼谋害至死,然棋差一着,被他反杀。好不容易才逃出性命来。”
褚明堂真真假假对两老说了一番白天的经历。两老听后,久久无言。
良久,褚老爷生气骂道:“孽子!你竟做出这般事情来,可对得住我褚家世代书香,可对得住我教你的仁义之道。”
褚明堂见老爷子发怒,暗中咬破舌头,往外喷出一口鲜血。他假意装出不顾伤势的样子,对着双亲磕头道:“父亲,事已至此,多言无益!那顾病鱼被我谋算,必定极思报复。还请父亲母亲速速随我逃命去也。”
见褚明堂这副凄惨样子,褚母不忍心,拉着老爷子的手劝了几句。褚老爷这才哀叹一声,同意儿子的说法。
彼夜,褚明堂暗中接双亲出府,翌日天亮,城门一开,这三人便改头换面,出了岳州城。
三人出城,先是步行。中途,遇到一马车经过,褚明堂借口离开片刻,牵回一马车。褚老爷心思清明,问这车驾何来。褚明堂面不改色,只道是重金购来,丝毫不说是自家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抢来。
接下来几日,褚明堂有时宿山林,有时宿旅店;有时吃干粮,有时上馆子;有时走大道,有时翻山越岭。还不时取出不同的衣衫让两老更换。
这一日,三人离岳州城,已是不知多少里路。
中午时分,马车停在一不知名小山的山脚下。褚明堂仔细感应了一番,再三确认这山中并无强横兽类的气息。
他祭出宝剑,围着马车数丈划了个圈圈,对父母道:“两位老人家,孩儿去山中打些吃食。两位切勿出这数丈圈圈之外。”说完,独自去了。
褚家两位老人走下马车,倚着马车坐下。连日来的逃亡,他俩终究是不通武道的凡俗之人,难免身心疲惫,只不过是咬牙撑着。尽管儿子途中换了不同的车驾,但两老对这车驾隐隐有些厌烦,是以每次休憩之时,都会走出车驾。
出了这车驾,褚母絮絮叨叨了一会,不免唉声叹气。褚老爷听了一阵,便出言安慰。
待褚明堂返回之时,褚明堂还远远地听到母亲唉声叹气的声音。褚明堂不作言语,只一味赶路。他这外出打猎,其实上只是为了给双亲一个发泄烦闷的机会。这几日里,他总会恰到好处地离开一阵,让母亲这样唉声叹气一番。
暗中听了母亲的唉声叹气与父亲小声的安抚。褚明堂便要出声大声道:“爹娘,我回来了。”每一次他如此特地出声,父母便会默契地停止他们的举动。
褚明堂还没来得及出声,蓦地,心中感觉到了危险。同时,收到了一道传音:“小辈,你逃得还不够远啊。”
竟是那日杜小宇身上走出来的黑影的传音!
褚明堂心胆俱裂,慌忙隐遁身形。
褚明堂隐遁身形后不久,便听远远传来声音:“许多日不见,两位老人家别来无恙否?”
再望去,赫然见一男一女徐徐往双亲所在靠近。
那男的,正是险些被自己谋算至死的杜小宇。女的,则是美艳动人,并不认识。令褚明堂震惊的是,这二人徐步在这山中走动,他的灵识却不能感觉到二人的接近。
换言之,褚明堂只能肉眼看到二人接近,而不能以入微之法感受到二人接近。修为高下,一时立判。
见杜小宇与那女子缓步接近父母,褚明堂心中一紧,正要冲上前去,不顾性命。
“小辈,你是要送死吗?”一道不知名的传音响在他识海之中。褚明堂紧紧握拳,终是没有踏出一步,反而更加小心隐匿起身形。
却见此时,杜小宇走到褚家两老身前,就要靠近那圈圈。
圈圈上,潜藏的剑罡爆发,剑罡如雨,直击入侵者。
杜小宇微微一笑,道了一声:“挥剑成箭雨打萍。”自背上取下一口宝剑,宝剑轻动,罡气如雨,阻挡了急速飞来的剑罡脚步,而后,将那剑罡一一打落。
这一剑罡爆发,吓得圈圈内的褚家二老一个哆嗦,双双脚下发软,只能互相搀扶才能站立。
杜小宇挡下剑罡,并未收剑,而是剑指着褚家二老,面色冷峻。
倒是杜小宇身旁那女子,对两老嫣然一笑:“两位老人家,小女子二人乃是你家麒麟儿的好友,特为寻他而来。不知褚家明堂此时何在?”
褚家二老战战兢兢。褚母已吓得说不出话来,褚老爷说话打颤,断断续续道:“我儿...不在...”
顾倾城立在一旁,方才还对褚家二老言笑盈盈,但此刻,却变了模样,翻脸比翻书还快。她冷不防道:“既然褚明堂不在,不如一剑杀了二人,也好出一口气。”
潜藏起来的褚明堂听了这话,如遭雷殛。只觉这女子虽生的一副姣好面容,却是心肠歹毒到了极点!端的是蛇蝎美人心。
褚明堂再往杜小宇看去。只见那玄都弟子举起无锋重剑,做举火燎原之势,大力劈下。一剑尚未完全劈下,褚母便哎呀一声,双腿一软,倒在地上。连带着,将那褚家老爷也拉倒在地。
褚明堂心头乱跳,只觉平生从未试过如此慌乱。他心中大声呐喊:“住手!”心里想的,也全是冲将上前去,拼着不要了自己的性命,也要解救父母于水火。
但不知为何,他的双脚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之极,迈步不能。
杜小宇冷漠看着褚家二老倒在地上,一脸冷漠,一股肃杀的气氛自他身上悄然弥漫出去,纵是远处的褚明堂也能感觉到他那浓浓的杀意。
不多时,杀气浓郁到了极点,不同武道的褚家二老被震慑得慑慑发抖。
杜小宇身上的杀气盘旋了片刻,最后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二人手无寸铁,也不谙武道,无反抗之力,我杀之反倒教人取笑。”
说罢,玄都弟子竟是放下手中正要杀人的宝剑。
褚明堂听了这话,也不知心中是何感想。远远看着杜小宇放下手中武器,只觉心中憋着的一口气呵了出来,好不舒坦。舒坦过后,又生了一股惶恐,远远看着那颤巍巍倒在地上的双亲,觉得方才自己迈不动脚步解救父母的行为万分不该,十分该死。
“爹,娘,孩儿不孝!”褚明堂心中五味交杂,然而却是再次更加小心地隐藏起自家的身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