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依据国内的法定假日安排,EG过了农历二十九便要放春节假。平日里格子间拼命的白领们也难得浮躁起来,一整个下午都无心工作,再加上隔壁部门有个同事要结婚,提前来发喜糖,大家哄闹着更是无心工作。潘思圆在座位上也不想做事,托腮听着大家热闹,心想着还是国内过年味儿浓厚。在英国念书的时候也有华人同学组织,但怎么都显得淡了些。
年三十那天原本打算睡个懒觉,却因为生物钟的原因,她很早就醒了。盐市冬天湿冷,她赖在被子里不愿意起,打开手机刷了一会儿新闻,又看了一部电影,这才不情愿地从被里钻出来。从床头拉过摇绒质地的家居服穿上,走到飘窗去拉开厚厚遮光布和窗帘,有些惊喜地发现这居然是个难得的冬日暖阳天:“真是要过年了,老天爷心情也不错。”她嘀嘀咕咕地爬上飘窗又拉过飘窗上的毯子晒了会儿太阳,这才移步走去浴室洗漱。
“我把车钥匙给你留鞋柜上了,就在我平时开的那辆旁边车位停着呢。”凌天元早上起来收拾了一下,准备回凌宅团年,临出门前回过头去对常正说。
常正也是早起一族,今天比较闲,这会儿冲了碗麦片坐在阳台看新闻,听闻后抬头笑得极为灿烂:“行,谢了!”
凌天元换鞋的动作顿了顿,偏头打量了常正一番:“常正,你今天不正常。”
他的笑仍旧挂在脸上:“放假了心情好,新年快乐,替我向伯父伯母问好。”
“知道了,走了!今晚可能住家里不回来了。”他带上门,摁下电梯下行的按钮,方才常正那个灿烂的笑容还晃得他眼睛发花。噢!真是后知后觉了,他前几日得空的时候还找了那个非盈利组织的宣传片,没想到潘思圆的镜头那么短,不注意一闪就过了,常正当时不认识她,却记了那么久。
想着要总归是过节,潘思圆出门前特意打开衣柜选了一件浅色双面羊毛的大衣,质地柔软,好搭配一条红色方格的围巾,穿上平日里不常穿的高跟长筒靴,因为鞋子不方便,走得慢了些,常正已经等在小区门口了。
平时见他都是坐天元的车,今天却是自己开来的。潘思圆奇怪:“你认得盐市的路吗?”
常正右手指了指中控台的导航仪:“科技造福人民。”
“很有道理。”潘思圆后悔自己问了一句无意义的话。
“天元跟我说的时间太晚了,我打电话问了几家餐厅都要么歇业要么订满,你有什么建议吗?”她颇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
“我的建议?”常正侧头反问,“为凌总工作到现在,还没得空在盐市逛逛,实在不如网络灵通。我一个外地人全都听你的。”说得可怜兮兮的……潘思圆硬着头皮指路:“那先开到商业中心去吧,碰碰运气。”
真是过年了,往日里那么热闹的大街今天居然连人都没几个,两人把车停在街头的一个街边停车场,步行踏上行业街,潘思圆完全没有逛街的兴致,一双眼睛在街道两边扫视着,盘算着能吃哪家。可惜的是,能吃的关门了,都关门回家过年了。她尴尬地蹙着眉发了条短信询问大学同乡好友佟夏,可她回复的却是——大姐,大年三十谁还开门做生意呀,都有钱、任性今儿个不做生意好吗?你在哪儿?没地方吃饭就来我家。
两人从街这头走到那头,眼瞅着天也要黑了,最重要的年夜饭也没找落,潘思圆有些着急了。回头瞥一眼常正,他么,到处瞅瞅看看,倒像是一点儿也不着急的样子。“也许是找不到餐馆吃饭了……要不。”她想说要不把你送到天元家吧。可一想到去到门口,她也得留下,凌家人多,她不是很喜欢。
“嗯?没关系,你别着急。我难得在这边走走,觉得挺新鲜。”常正双手插在裤兜里,的确是一副闲适的样子。
“好吃的馆子都关门了。”她站定,回头说,“要不,去我家吃晚饭吧。总比天都要黑了还在大街上游荡的好。”潘思圆今天穿的这双鞋,鞋跟很细,走得也有些累了。他点了点头,同意这个决定:“那我走过去把车开到这个街口来,你就在这儿等我吧。”
公寓是回国后租的,两居室,六十来平,一个人住着刚刚好,平时跟朋友大多约在外面,除了她表弟,几乎没男人会来。她蹲在进门的鞋柜处找了好一会儿才在最下面翻出一双之前给表弟准备的男士的棉拖鞋,很久没人穿,都被压得有些皱巴巴了。她略尴尬地举着拖鞋抬头对常正说:“你介意的话……也没办法了,只有这一双。”
他自然不会介意,十分绅士地扶着她缓缓地站起来,再接过了那双棉拖。她轻声道谢,脱了大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自己倒是打着赤脚一路往屋里走,一路开灯,噼噼啪啪地竟就把家里的灯都打开了,又开了空调,最后把电视机也打开了,本来安静且有些冷清的屋子,也因此慢慢变得暖和和有人情味起来。
“你随便坐呀,我去准备吃的。”她在茶几上拿了一个黑色的发圈,把头发盘成一个丸子头立在头顶,“无线密码在电视机旁边。”
幸好冰箱里还有些储备,不然把客人请回来也不知道该招待什么好。潘思圆打开冰箱思忖了一会儿,把所有的白菜和肉馅儿都拿了出来,他是北方人的,年夜饭没有饺子怕是不行。好在在北方读书那几年还学会了如何自己擀面皮,不然这时间也买不到面皮……饺子怕是要变成肉丸子了。
她挽起袖子洗过手,常正竟然也跟进了厨房,见她碟盘碗摆了了一台面,像是要做出满汉全席的样子。他也挽起袖子:“我帮你做点儿什么?”
“不用了,你看电视就行。”潘思圆意外地看着一米八几的他也挤进小厨房,显得违和得很。“春晚还没开始,没什么好看的。”也是哦……潘思圆被他这么一说觉得自己待客待得太不走心了。
“我要发面擀面皮做饺子炒两个菜,还打算做个汤。”边说边做,她把要做汤的食材切好,从柜子里拿出有着嫩黄色盖子的塔吉锅,过水又冲了一遍,拿厨房用纸擦干,续上水,放上了炉子,“中午出门前冻好了饼干团,待会儿再烤一盘蔓越莓饼干。你爱吃甜食吗?我们还可以烤一盘玛德琳。”
吃多了大鱼大肉的年夜饭,听到她这几样倒也觉得新鲜:“那我帮你和馅儿吧。小时候我奶奶教的,这么些年也就在美国做过几回,希望味道不差。”他摩拳擦掌,似是很有干劲儿。
潘思圆噗嗤一声笑:“常总监,如果饺子不好吃,可以全怪你吗?”
常正皱眉好像很为难的样子:“这怕是不好吧,两道工序,怎么能全怪我?”
其实和馅儿对他这个北方人来说还真没什么难度系数的,他也不过是找个借口进来和她讲话罢了。潘思圆见他靠在冰箱门前左手端着玻璃制的大碗,右手拿着一双筷子,一圈儿又一圈地搅和着。期初因为不放心一个男人做事,总是回头,后来却忍不住在内心嘀咕,和馅儿而已,怎么摆的姿势那么好看。
“潘主厨有何吩咐?”常正见她回头的次数多了,忍不住开口问道。
“也,也没什么。怕你忘了打鸡蛋进去。”她胡乱搪塞了一个理由,这次没有回头,专心致志地对付起手中的白面团来。
“放心,俩都搁进去了。”
客厅里响起熟悉的几位主持人的声音,应该是春晚已经开始了,而他们两人共处一室,挤在这小小的厨房里蹩脚而用心的做着年夜饭——两个很久都没有机会好好过年的人,内心都悄悄地为这难得的年夜饭而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