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进入到春季一半的时候,沈易送了潘思圆一只短毛猫。
本来潘思圆是很不想要养的,她推脱好几次,自己一个人住,白天要上班,隔三差五要加班,哪里有时间照顾猫。但有一个周末,她回外婆家吃饭,看着沈易的女朋友带来的两三只小奶猫,她逗弄了一会儿,心里软得不行,再加上王星雯一直念叨和撺掇,于是当下决定抱其中最投缘的一只回家。
来不及买猫窝,她回家后在楼下便利店买了点东西,讨了一个小的纸箱,又找了两件旧的棉质打底衫垫在里面,这才把放在沙发上的小奶猫放了进去。
小奶猫贪睡得很,回来之后也都懒洋洋的,潘思圆盘腿坐在纸箱旁边,伸了一只手进去轻轻地摸着小猫的额头:“小懒鬼!”
看着小奶猫一天天有精神头,不那么嗜睡,吃的分量一日比一日多,她竟然借此收获小小的成就感,于是在沈易女朋友的推荐下加入了养猫的网络社交圈,看着别人推荐给它买了更多的小猫玩具,还买了根价格不菲的猫爬架放在客厅里,家里多了一只动物而已,却多了好多生气。虽然她也会烦恼做饭时小猫一直缠她,也会惊喜地发现每次做咖啡时,咖啡满屋飘香,它就特别安静,趴在她脚边。她搁下打泡器,趴下去用脸蹭蹭它:“给你取个名字吧,叫拿铁好不好?”
小猫惬意地回蹭她,竟然真的回答似地喵了一声。“好的,你就叫拿铁了!”
潘思圆每天正常上班下班,休闲时刻跟猫逗乐,晚上搂着猫看电视剧,而常正这头没有工作、没有应酬的时候却只能握着手机坐在沙发上看纪录片。
这天凌天元回凌宅给小侄子过生日,偌大的高层公寓只剩下常正一个人。当电影都放完以后,大尺寸的液晶电视无声地回到初始界面,他心里想着事,没在意,过了会儿连初始界面也被蓝屏代替,安静,单一。
常正站在窗边,看街对面的商业中心霓虹灯仍然在闪烁着,人潮一波又一波地从十字路口走过,热闹那么近,就在脚下。可是隔着双层玻璃,他却一点儿人声儿也听不见。俗话说高处不胜寒,大抵还是有那么点儿意思吧。常正坐了个拉伸的动作,明明是想精神一下,考虑要不要给爸妈打个电话,却打了个呵欠。算了,他摇摇头,打算回房间睡觉。
这时候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却震动起来,两个硬件固体相互摩擦,发出的声音在家里显得非常突兀。
他拿起来,是潘思圆。
“喂?”
“常正吗?我是潘思圆……”她的声音小小的,甚至有些颤抖,传递着她不安的情绪。
“是我,怎么了?”他走回房间的脚步停了下来,在沙发旁边站定。
潘思圆握着手机在小阳台走来走去:“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很好的朋友,在BJ出了一点麻烦……我……天元说,也许你可以帮忙……”
接到佟夏求助电话以后她咬着手指逼迫自己冷静,想来想去自己的BJ朋友也就一两个,其中一个外派到东南亚国家去做项目,还有一个怀着孕不能打扰。在毫无思绪的情况下她只能想到打给凌天元,想着他是生意人,交际圈总是比自己广了许多的。而凌天元接到电话也是有些吃惊,佟夏是潘思圆上一个大学的同乡好友,也一起吃过几次饭,自然也是认识的。他思索片刻后,说:“你直接给常正打电,问问他,如果不行你给我打电话。我们去一趟。”
她这时候六神无主,自然是凌天元说什么她就照做什么。
直到电话接通她才反应过来,这是常正啊,关系不铁,大晚上地打电话一开口就是人情世故的事儿,真是失礼。她咬着舌头既希望常正赶快接电话,又不知从何说起。
“你别着急,你慢慢把事情说清楚,你朋友现在在哪儿?”
佟夏是社会版的记者,整天背个大包到处跑,什么时候去的BJ潘思圆还真是不确定。只是前两天通过微信听她说,她也许能挖出一个大新闻,这条消息的末尾还附带了三个感叹号以示激动。那时候思圆忙着在对文件表格,只是照例嘱咐了一句出差注意安全。
刚才的电话是个男人用佟夏的手机打来的。只说佟夏在私人会所用了录音笔和小摄像机,坏了他们那里的规定,还请朋友前去“认领”这位佟小姐。这电话接得潘思圆没有了主意,当下还有点怀疑是不是整蛊游戏:“佟夏在哪儿?我要跟她说话。”
旋即电话里传来佟夏的怒吼:“潘潘别理他们,我一定要跟他们把这道理讲通,简直没有王法!……”再然后是其他男人的声音:“让你说话了吗?闭嘴!”
常正听完她乱七八糟的一堆叙述后,回忆了几个关键词,打开手机通信录挑了一个电话拨过去,一边换衣服拿了凌天元放在玄关鞋柜上的另一把车钥匙准备去看看她。
然而事情在常正这边出乎意料的顺利,只打了两个电话,发现那家会所是他一个哥们儿的弟弟开的,一听说常正要捞人,那位弟弟亲自打电话过来把缘由说了说,说既然是常正大哥的朋友,真是得罪了。
会员制私人这么横的做法他也不是没有听说过,这年头越是权贵的人,隐私越是重要。会所经营者也是抱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原则,平日里常正听了看了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今晚这件不愉快的事惊到潘思圆,他竟然有些控制不好情绪,开口也不是那么客气。BJ那边接电话的人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既然是老板朋友的朋友,当然不好撕破脸。放下老板的电话立马给佟夏道了个歉,只把相机录音笔的记录清空赶紧还给了她,还替她叫了辆车送回酒店。
手下把后续事情做漂亮之后,老板又给常正来了个电话,说已经把记者送回酒店了,还请常正大哥在盐市替他给另一外女士道个歉。常正开着车,语气仍旧敛得非常冷,嗯了一声,嘱咐他开门做生意别招些乱七八糟的事乱了家里的声誉。那头的小弟连连说是,又说等常正回BJ还要请他吃饭云云。
差不多常正到潘思圆楼下的时候,她接到了佟夏的电话,说是马上就到回酒店房间了,明天早班飞机回盐市。潘思圆一直提着的一颗心这才算落了地,瘫坐在沙发上,没好气地开始啰啰嗦嗦地数落她。
“你到底每天在忙些什么?你是记者又不是什么间谍!我快吓死了,你要是发生什么事我该怎么办!”
佟夏难得听到这么潘思圆这么激动的语气,只得嘿嘿地傻笑,装得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其实当时也没那么可怕,最多就是把我的摄像机给砸了,再让你来BJ接我一趟呗。”
潘思圆气结;“你接一个这样的电话试试,保准你心律不齐直接送医院去!”
佟夏刷卡进了房间脱掉外套又把发圈扯开,甩了甩头发,呈大字型躺在酒店的大床上:“哎,你后来给谁打了个电话啊,好家伙够神通广大的啊,我这边那不苟言笑的经理一下子表情都严肃了!你还认识这么牛叉的朋友呢,我怎么不知道啊。”
潘思圆这才想起来还没给他打电话致谢,赶忙从沙发上跳起来:“是天元的朋友,你安全就好,等你回来我再收拾你!我现在得给人家打个电话去。”
电话还没回拨,门铃先响了,因为时间太晚实在诡异,又惊得她心脏漏跳一拍。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踮着脚透过猫眼瞄着门外。
“常正!”她惊讶地打开门,“你怎么过来了?”
她这么嚯得一下把门打开,反倒让常正大吃一惊:“我不太放心,过来看看你。”
“喔……”她愣神。这会儿她穿着米黄色的长款宽大睡裙,长卷发有些凌乱,像是用手烦躁地挠过了,穿着袜子却没有穿鞋。
“你朋友那边……”
“我知道!佟夏刚给我打电话呀已经回到酒店了,我正想给你打电话,谢谢,真的太感谢了。”潘思圆语无伦次,脚掌左右翻来翻去,“那个,要不要进来坐坐?”
按理智来说,这么晚了,进一个姑娘独居的房子很不得当。可是情感那么冲动,常正点点头,像过年那次一样,站在玄关等着她给他翻拖鞋出来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