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程滢心的离开夺去了倪诗仪全部的精神支柱;那甜心被婆婆抢走,就无疑把倪诗仪的心给剜掉。
倪诗仪仅着薄薄的单衣,冻得嘴唇都已经发紫,她挣脱掉纪瑾修的怀抱,大步走到小梅的跟前,按着小梅哭泣的肩膀,她的声音里带着扣人心弦的颤抖:“小梅,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小梅顺着她的手劲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得大声而又绝望:“少奶奶,小姐被夫人给抢走了!”
倪诗仪脚底一滑,几乎就要站立不稳,她喃喃地问:“怎么会这样?走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小梅不断地摇着头,泪水浸透了脚下土地,“少奶奶,您打我吧,是我无能,连小姐都保护不好!”
倪诗仪的头昏昏的,她抬眼看向天边那五彩的云朵,捂着胸口“啊”的大哭出声。她的小宝贝,她怀胎十月艰难生下的小宝贝。才刚刚陪伴她七天,早已习惯了她的怀抱、习惯了她的声音、习惯了她的味道。纪老夫人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不分青红枣包就就夺走她的孩子,她的命根。
转过身子,她对着一脸担忧的纪瑾修就是响亮的一巴掌!
倪诗仪像是要疯了,心中的最后一根弦岌岌可危,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去找她的女儿,她的生命里再也接受不了任何人的离开。
“诗仪,你冷静点儿,娘估计只是去看看孩子而已。”纪瑾修不顾脸颊的疼痛,安慰着倪诗仪,这老婆,可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打他都上瘾了是吧?
倪诗仪崩溃地摇着头,“一边是你的娘,一边是你的妻子,你能怎么选?你会怎么选!”挣脱开他的桎梏,她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与小梅搭上一趟黄包车跑着离开。
“诗仪,你冷静点儿!”纪瑾修在身后追着喊,“我跟你一起去。”
倪君莨和张超相视一眼,都一骨碌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张超叫来自己的司机,开车赶往纪府。路上,司机开着车,张超打开右侧车门,对着纪瑾修做了个上车的动作,纪瑾修了然,顺着张超的腕劲儿就跳上了车。
张超扯着红肿流血的嘴角,还不忘挖苦纪瑾修两句:“你的智慧就是用两条腿去追黄包车,现成的车你不用,真是够笨的!”
“只要比你聪明就行!”纪瑾修探头看着前面奔跑中的黄包车,毫不示弱的回敬张超一句。
张超被噎了一下,抖着手捂上嘴巴,“是,我们都不是很聪明。”他回头看着跟在身后的车子,倪君莨也要去纪府了,担忧的提醒道:“你那个小舅子也跟在后面,今天你们家怕是要鸡飞狗跳了!”
“你错了,”纪瑾修收回目光,看着张超的眼睛缓缓说道:“有君莨在,我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这件事儿!”
倪诗仪捂着肚子,在小梅的搀扶下,站在纪府的大门前,与上一次不一样,这一次的大门紧闭,里面的家丁任她们怎么敲门就是不开。
“给我开门!”纪瑾修来到倪诗仪的跟前,大声叫着里面的家丁。
两个家丁相视一眼,还是紧锁房门放出话:“少爷,您不要再为难我们这些小的了,夫人已经发话,若是少奶奶回府,是一律都不能开的。”
“那依你们的意思,就是要把我这个少爷也关在门外吗?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少爷,真的是不行。夫人下了死命令,若是少爷与少奶奶一起回府,就让您们一起站在门外,等到冷静下来后,夫人才会吩咐我们开门!若是不遵守,我们就要卷铺盖走人!”
纪瑾修嘴上说着理解,却在暗地里跟身后奔跑过来的两个保镖使个眼色,那两个保镖身手敏捷,翻身一跃就进了家门,紧接着,站在门外的众人都听到了两声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门也跟着打开。
“你们这是要逆天吗?”纪老夫人一身红色锦衣旗袍的站在门内,绷着脸看向门外的众人。
倪诗仪咬着牙,捂着疼痛难忍的肚子,虚弱的说道:“娘,求您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您的女儿?我可没有抱!”纪老夫人双手抱胸,下巴扬得高高的,打定了主意不认账。
“夫人,您刚刚从奴婢的手里把小小姐给抢走了,您不能不认账。”小梅扶着倪诗仪,大声地与纪老夫人对峙。
“好大的胆子!”纪老夫人绷着脸,如柳的眉毛都要立起来了,“主子说话,有你奴才插嘴的份儿吗?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倪诗仪拉着小梅,一起跪在地上,“纪老夫人,是我治家不严,您批评的都对。可您看在孩子早产,而我现在还坐着月子,身子那么虚的份儿上,您就把孩子还给我吧。若您哪一天想孩子了,我一定会带着孩子来看您的。”
“倪诗仪,你生个孩子就生傻了吗?你没听清我刚刚说的话吗?我没有抱你的孩子,我抱的是我的孙女,是我儿子的女儿,跟你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娘,”站在一旁的纪瑾修听不下去了,他走上前恭敬的跟纪老夫人做了个揖,“您这是要做什么?甜心也是诗仪的女儿,您忍心看着孩子从小就没有娘的照顾吗?”
“谁说没有!”纪老夫人拉过旁边的古琴雨,笑的一脸慈爱:“从今往后,琴雨就是甜心的娘”
,是我纪家的当家少奶奶!”
“娘!”纪瑾修在一旁冷斥,“您说的这叫什么话?孩子的娘能随便改吗?”
一旁的倪君莨走上前,对着纪老夫人作揖,“伯母,您先消消气,我家小妹的确被家父家母给宠坏了,你大人有大量,包容她曾经的过错,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呦,今儿个娘家来了个帮手啊?”纪老夫人讽刺地说道:“也是,这亲生儿子都不向着我,我还能指望谁?出身大家的女孩儿,娇气点儿、任性点儿,我都能理解,可不能像倪诗仪那样,不、明、事、理!”
“您教训的是,”倪君莨附和道:“家父也常常教育小妹,要多向婆婆学习,做一个明事理的人,输理的事情千万不要做,做了也是辱没门风,伯母,您说晚辈说的对吗?”
张超另眼看着倪君莨,这小子出国了那么多年,这先戴顶高帽再拐着弯骂人的毛病的还是没有落后啊!
纪夫人绷着脸,心中非常不舒服,可又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发作出来,上上不上去,下下不来,就在半空中吊着,难受得不得了。
“你这个哥哥倒是挺明事理,”古琴雨亭亭玉立地站出来,为自己的姑妈说话,“那我就要好好问问你,姑妈是甜心的奶奶,奶奶疼爱孙女,想抱抱孙女、亲亲孙子,享受几天天伦之乐,这样的要求过分吗?”古琴雨望着倪君莨问道,见对面的人不说话,就又把视线转到纪瑾修那里,厉声问道:“难道这样,就是正确的吗?表嫂,直到现在我也愿意尊称您一句表嫂,可您做的那些事情太让人心寒。您犯了那么多错事,姑姑打碎了牙齿混着血往肚子里面咽,还是选择原谅您。可是表嫂您呢?您能照顾到自己的丫鬟、自己的姐妹、自己的父母,却独独没有照顾到你公公婆婆的难过,没有照顾到表哥的难堪,您这样就是明事理的吗?怀孕、生孩子、坐月子,这桩桩件件都应该在婆婆家完成,可您倒好,不声不响在娘家住了七个多月,您又何时把纪家的颜面放在心底?”
纪老夫人赞许的点点头,看着对面的晚辈们都从最初的振振有词,变得哑口无言,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她松了口,谁叫她这个婆婆最容易心软呢?褪去剑拔弩张,她轻声说道:“这孩子,我不可能再送回到倪家。你们也别着急否定,先听我把话说完,倪诗仪,我绝对不是故意要为难你,只是善意的提醒你一句,若你还把自己当成是纪家的媳妇,就收拾好东西自己回道我们纪家,我向你保证,这一次你会畅通无阻。君莨,你是倪诗仪的哥哥,你对我这样的安排,可还满意?”
倪君莨点点头,微点头说道:“我觉得,这样的做法才是最正确的。”
“那瑾修呢?你对娘这样的安排可还满意?”
纪瑾修看了倪诗仪一眼,躬身点头,“儿子对娘的安排,没有什么意见。”
“那好,这事情就这样敲定了。倪诗仪,你放心,甜心是我的孙女,在我这儿,谁都不能让她受一丁点儿的委屈!”
古琴雨赞同的点点头,温柔的对着倪诗仪说道:“表嫂,至于我,您更不用担心。就算表哥想娶我这个黄花大闺女,姑妈也是不肯的。他呀,可配不上我。您只要记得,父母不论做什么,都是以孩子的幸福为第一标准,把握好这一点,您一定会很幸福。”
倪诗仪半趴在地上,泪眼婆娑地看着从一开始都被她所误解的古琴雨,良久,她才缓缓的说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