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稳固婚姻的黏合剂,孩子是美好生活的全部寄托和希望。在李国生和王婉芬的生活中,李乔乔和李晓佳是这个家庭起初的全部希冀和期待,渐渐的,这两个孩子成了生活矛盾的迸发点,在同村小伙伴的口中,她俩是“拖油瓶”,虽然她们俩不明白这三个字的具体含义。日子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着,围绕两个孩子的矛盾不断爆发,愈演愈烈,婆婆和小姑认为,王婉芬对乔乔不闻不问,王婉芬觉得,除了老公公,其他人对小佳一概漠不关心。婆媳、姑嫂之间口角不断,老公公多次调解无果,也就不愿再去搭理,李国生在县城工作,工作繁忙,加之交通封闭,没有回乡里的直达车,每次都是凭运气路边搭坐运输货车,一月才能回家一两天时间,也无暇处理家庭矛盾。于是,这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如逢春甘霖,迅速的在这个家庭中蔓延开来。对儿媳妇的不满与责骂,婆婆张慧一次次的在儿子国生跟前絮叨,慢慢的,受母亲意见左右,李国生内心理性的天平出现了倾斜,最终偏向了母亲。李国生甚至认为王婉芬太过敏感,很多时候是在无礼取闹,夫妻俩为此吵架不少,当然每次吵架都以李国生的大嗓门取胜,王婉芬觉得心里很委屈,小矛盾不断积累升级,婆媳、姑嫂关系僵化,夫妻裂痕加大,李国生对晓佳、王婉芬对乔乔的喜欢和关爱也大幅降温,至此,和气不在出现在这个家庭中。
李乔乔因为患病的缘故,读书到小学五年级不得不停止学业,说胡话,嬉笑无常,怒骂无时,生活完全无法自理,吃喝拉撒主要由奶奶张慧照料。乔乔患病,是李国生心底无法释怀的痛,他一直觉得,作为父亲,他没有在乔乔母亲去世后及时做好心理疏导;作为监护人,他没有履行好应尽的责任和义务,看医不济,病情始终不见好转,任其疯疯癫癫。乔乔的未来在哪里?难道就这样疯癫一生?每想到这些,李国生似万箭穿心。
哎,可怜的孩子啊!
李晓佳读六年级了,身体已开始发育,胸部微微隆起,出落的更加标致漂亮,是个美人坯子。在学校里,甚至有班级男同学写情书给她,每遇到此,李晓佳都会害羞的要死,面部绯红,感觉像做了贼一样,当然晓佳的处理方式,都是偷偷的扔掉。可偏偏命运和她开起了玩笑,茁壮成长的嫩苗,花儿一样的年纪,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来打扮,李晓佳的衣服都是王婉芬用她自己的衣服改做的,甚至连内衣裤都是,从头到脚,只有一双方口黑布鞋显示出是新的物件。在这个追求美好的花样妙龄,懂事的晓佳没能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围着父母撒娇求欢,她知道自己的身世,清楚自己处境的尴尬,也十分理解妈妈的不易,蔓是苦的,瓜会甜吗?与其说晓佳懂事,不如说命运早已无情地剥夺了她这种应有的权利,所以她明白用功读书对自己的重要,对妈妈的重要,她已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读书,改变命运,她非常努力,学习成绩是全年级最好的。同时,她也尽最大可能的帮妈妈分担家务,每次妈妈干活的时候,她都主动前去帮忙,一方面可以缓解妈妈王婉芬的辛劳,另一方面也能避免小姑的谗言。
多么懂事的孩子啊!
“妈,你在想什么?”李晓佳醒了,话语间将王婉芬从回忆唤回现在。
“饿了吧,我做饭去。”王婉芬边说边溜下炕沿。
“我去帮你烧火”晓佳看着妈妈说。
“天冷,你在炕上看书、掐(注:方言,编织的意思)麦辫,我一会就做好”王婉芬说。李晓佳没有作声,表示同意,便身子倚靠着炕角,将课本放在双腿上,拿起麦辫,一边看书一边编了起来。(在当时西北农村,人们的思想还没有从十年文革动乱中解放出来,生活在闭塞的大山中的李家庄人们,观念僵化,思想禁锢,面朝黄土背朝天,土里来土里去,自顾自的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活,挣钱的门路很少,编麦辫(一种草制品)便是人们生活的主要经济依靠之一。麦辫是把收割后小麦茎杆在水中浸泡,待些许时间,麦茎柔软,捞出,取四根交叉编织,依次补续,四米长为一捆,一捆五分钱,定期或不定期会有小商贩来村子里吆喝收买。编麦辫是妇女们的主业之一,闲暇时分,年轻媳妇、中年阿姨、老年奶奶,或呆在家里,或聚在闲话台,聊天、编麦辫,日子虽过的紧巴巴,倒也乐和。但这份乐和,与李晓佳无缘)。
王婉芬慢步踩过院子里的积雪,朝厨房走去,李国生从上房中走了出来,冷冷的问妻子“今天做什么饭?”。
“散饭”王婉芬嘴角挤出两个字。散饭类似于玉米面粥,稠稀适中,伴以咸菜,是一道特色美味,是西北农村冬季常吃的美食,即取暖,又解馋。
夫妻俩始终在赌气,结婚初期的恩爱几乎荡然无存。
“快点做,都饿了”李国生不耐烦地催促着。李乔乔的乱喊乱叫声,复读机般的从上房传出,她又在闹腾。
王婉芬没有吭声,进了厨房,开始做饭。厨房是一座破旧的土坯房,位于上房左侧,厚厚的积雪压在屋顶,低矮的屋檐仿佛做错事的孩子,耷拉着脑袋,等待大人或老师的批评。厨房采光极差,即使白天也光线昏暗,王婉芬点亮煤油灯盏,放在灶台里,生好火,倒了大半锅水,就坐在灶台边,抽拉着风匣烧水。
听到风匣的响声,李晓佳下了炕,去了厨房。
“妈,我来拉风匣吧”晓佳走进黑乎乎的厨房。
“厨房冷,炕上写作业去吧”王婉芬说道。
“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先去拿暖壶”李晓佳说着走出厨房,到上房拿暖壶储存热水。
上房内,炉火烧的很旺,爷爷李贤和继父李国生围着火盆喝茶,奶奶张慧、小姑坐在炕上取暖,李乔乔胡言乱语的说些听不懂的话。小姑和奶奶聊家常聊得起劲,眉飞色舞,手中的葵花籽嗑的脆响。李晓佳掀起门帘走了进去,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不同于偏房的冰冷,很暖和,她一直渴望这样的温暖,可命运却不让与她。见晓佳进来,爷爷李贤老人颤颤起身,对晓佳说“娃儿,到这儿坐下暖暖,天很冷,偏房里也没有炉火”,“爷爷,我来拿暖壶蓄水”李晓佳对爷爷说。李国生低头茗茶没有说话,小姑急忙把刚刚嗑的葵花籽塞到被子里面,李晓佳拿了暖壶,低头走了出去。李贤老人看着晓佳瘦小的背影,心中很不是滋味,慢腾腾的坐回凳子上。
屋外,天寒地冻。
“国生,天越来越冷了,在偏房里装个火炉子吧”李贤老人在咳嗽声中断断续续的说,由于一生务农,超强力的劳动量严重透支了李贤老人的身体,到了耄耋之年,身体立马垮了下来。“装炉子,得买烟筒、柴火、炭,这一个炉子都供不过来,哪有多余的钱来置办?全家老小就靠国生的一点工资过活,她们娘俩也应替国生分担分担压力”妻子张慧对李贤老人刚才的话很不满意,小姑也忙放下手中的葵花籽在一旁叽叽喳喳的帮腔。李贤老人也就保持了沉默,李国生没有说话。奶奶张慧一直称呼晓佳母女为“她们娘俩”,“她们娘俩”这个称呼,属于家庭矛盾的产物,是带有明显的排挤味道的,清晰地划开了王婉芬母女和奶奶、小姑她们的不同阵营。
“呼-哧-呼-哧”风匣声有节奏的从厨房响起,缕缕白色烟雾从烟囱冒出,似云朵升起,悠悠的,消失在无穷的天空中,烟囱周边白色的雪被熏成浅黄色,如同雪白宣纸上的一滴废墨,显得很不协调。
锅里的水沸腾了,王婉芬掀起锅盖,白色的水汽瞬间填满了整间屋子,王婉芬将暖瓶蓄满水,李晓佳拿来玉米面放在灶台上,左手往滚烫的水里撒面,右手用擀面杖不断搅拌,很快,散饭做好了。晓佳给爷爷奶奶盛好饭,端送到上房里去,看到晓佳端饭进来,小姑才懒洋洋的下炕,慢悠悠的走进厨房盛饭。给家人都盛好且端送后,王婉芬才给自己和晓佳盛饭,王婉芬端饭,晓佳端酸菜,一前一后走进了偏房。
上房内,张慧和小姑谈笑言欢,伴着说话声,吸饭的跐溜声此起彼伏。张慧和小姑轮流看管着给乔乔吃饭,乔乔一会吃饭,一会骂人,一会大笑,完全没有正常人的样子。李贤老人心事重重的扒拉着饭,这位坚强的老人,满脸沧桑,跟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受尽艰辛,举步维艰的生活没有压倒他,眼下家里和气全无,乔乔患病,晓佳受冷,看着家里这样的局面,李贤老人总是高兴不起来。李国生看着女儿乔乔,心里刀绞般疼痛,无味的慢嚼着饭菜,他顿时感觉有千斤压来,甚至无法支撑起一口碗的重量,一家人吃喝拉撒全指望着他,一月三十元的工资虽能勉强能支付生活的开销,可是乔乔的并,实在是压的他直不起腰来。其实,生活,何止千万斤!
偏房里,王婉芬和晓佳挤坐在炕中间,低头默默吃着饭。屋内很安静,除了吃饭发出的声音,就是呼吸声了,王婉芬不断往晓佳碗里夹菜,晓佳默默接受着母亲看似平淡的关爱,这碗饭,是美味的。李晓佳,永远是王婉芬的心头肉。
“作业写完没有?”王婉芬打破了沉默。
“写完了”。
“明儿早路上肯定全是冻冰,把钉子鞋穿上,慢点走”王婉芬嘱咐说。
“嗯”晓佳轻轻应声。
钉子鞋,鞋底镶有类似于小图钉的运动胶鞋,有防滑的作用。其实,王婉芬口中的钉子鞋,是从九娘那里捡过来的,鞋面破裂,鞋底脱落,九娘本打算扔掉,王婉芬看见后拿回家,用黑色粗布缝补完好,留给晓佳换穿,用来在雨雪天气替代那双黑色方口布鞋。李晓佳只有那一双鞋可穿,王婉芬没有多余的布料给她再做一双,所以她格外珍惜。
吃完饭,李晓佳洗涮灶具,王婉芬去了后院,和好猪食、喂好鸡、添好驴料,就和晓佳一起再次清扫院子里的积雪,爷爷李贤也要加入到扫雪的队伍中,王婉芬考虑到公公年纪大了,硬是将公公劝回了房间。
李贤老人缓缓进了房间,佝偻着身子咳嗽了几下,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阴着脸,对李国生说:“国生,扫雪去”,张慧扭头白了李贤一眼,嘴里挤出“老糊涂”三个字,李国生没有说话走出了房间。
雪还在下,王婉芬和李晓佳已扫完大半,李国生黑着脸从晓佳手中接过扫把,瞪了晓佳一眼,三下五除二,很快将雪扫成堆,将扫把等工具摔在原地,梗着脖子回了上房,晓佳走过去将工具捡起,擦拭干净,放回草棚,和母亲进了偏房。
自从婆媳之间矛盾由埋怨上升到口角之战,李国生和王婉芬之间原有的恩爱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由热爱到冷战,从“正宫”到“冷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婉芬的“失宠”自然也就殃及女儿李晓佳,李国生对这个“拖油瓶”女儿也不在疼爱,有时都不拿正眼看。极少的交流、冰冷的话语成了他们夫妻之间的主题词,夫妻生活也少了很多,即使有也是匆匆了事。
偏房内,柔软的麦秸秆在王婉芬和李晓佳手中优雅的舞动,似跳跃的音符,如欢乐的小鹿,若欢快的溪流,为这阴冷昏暗的小屋添了几丝愉快的气息。
看着舞动的麦秸秆,李晓佳兀自愣住了,就连这干枯的麦秸秆,还以生命的柔度,都可以享有生命出彩的机会,可她自己呢?奶奶的白眼、继父的冷漠、小姑的不屑,她感觉自己的世界冰天雪地,幸好还有爷爷的关爱、母亲的温暖,如同冬日暖阳,在这寒冷的时日尚感觉到温暖的存在。李晓佳仿佛看到一席舞台,悠扬舒缓的乐曲,美丽的女孩轻举双臂,指尖划出令人痴迷的弧度,头发与裙角在乐曲声中有节奏的摆动,全世界都投入在这美妙的韵律中;李晓佳又仿佛看到,秋日里,微风中,残阳下,一枚落叶,不停的打着旋儿,左一圈,右一圈,却不知要飘向何方?因为命运,李晓佳早已褪尽同龄孩子的稚气;因为命运,李晓佳更加懂得活着的意义;因为命运,李晓佳过早的咀嚼着生活的苦涩;因为命运,李晓佳的童年注定是灰色的。梦想在此端,现实在彼端,如两条平行的钢轨,永不相交。梦想啊,何时才能照进现实?
看着发愣的晓佳,王婉芬放下手中的麦辫,轻轻的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轻声问“想什么呢?”,晓佳看着妈妈,嘴角轻扬微微一抿,没有说话,低头继续编织起麦辫来。王婉芬也拿起麦辫编制,对晓佳说“孩子,这辈子跟着我受苦了,下辈子投胎的时候,擦亮眼睛,去个好人家。”“妈,你别这么说,我挺好的,等我会赚钱了,带你过好日子”李晓佳抬头看着妈妈,眼神里满是坚定。王婉芬心里感到一丝温暖,对于晓佳刚才的话语,王婉芬看到的不仅仅是晓佳令她感动的话语,而是一个孩子在逆境中,积极向上的决心和不畏困难的勇气,还有,在苦难面前能始终保持乐观的坚强意志,就凭这点,晓佳的未来应该是光明的,“那就要好好读书,将来我跟着你过好日子”王婉芬眼中满是怜爱,“嗯,我会的,妈妈”李晓佳很有信心的点了点头。
生活虽不易,日子虽贫穷,处境虽艰难,但对美好日子的向往如同这舞动的麦秸秆一样,在王婉芬母女特别是李晓佳心中猛烈的燃烧。
……
雪终于停了,放眼望去,大地披着厚厚的绒装,银装素裹,天地同色,一片洁净,好一幅乡土中国水墨写意。村子里各家各户都出动劳力,清扫各自院子内外的积雪,于是,说话声、扫雪声、铁锹撞击声渐次从座座院落传出,打破了雪后村庄的安详与美丽。
王婉芬和李晓佳也下了炕,再次清扫积雪,“刷--刷---”扫帚与地面积雪的摩擦声有节奏的响起,又是厚厚的一层。雪后寒气逼人,太阳光映射在雪面上折射出刺眼的光,破旧的棉袄难以抵挡寒气的侵入,王婉芬和李晓佳感觉身子渗凉,不由发颤,只好加快扫雪频次来抵御寒冷,爷爷李贤咳嗽着从上房中走了出来,趔趄着身子下了台阶,“爸,你怎么下来了?小心脚下滑。晓佳赶快扶下爷爷”王婉芬停住扫雪对公公说,晓佳走过去扶着爷爷的手臂,李贤老人看着晓佳,用手摸了摸晓佳的棉袄,关心的问道“娃,冷不冷?”“不冷,爷爷,你注意脚下,滑”“娃娃,扫把给我,你去火炉边烤烤火”“爷爷,我不冷”晓佳坚定的说。李贤老人又转头对王婉芬说“婉芬,你给晓佳说让到火炉边烤烤火,娃儿穿的太单薄了”“爸,你就随她吧”李贤老人就不再言语,拿起铁锹朝院子中央推积雪,“爸,你身体不好,赶快去房间歇着,我和晓佳来扫就行”王婉芬再次劝公公,李贤老人坚持要一起扫雪,只好由着他,这让王婉芬捏了一把汗,万一摔着就了不得了,所以,她紧紧跟在公公后面以备不测。
李国生坐在炉火旁,抿了几口茶,起身出屋,母亲张慧说“去把你爸换进来,老东西,不怕摔死”,李贤老人对王碗芬母女的嘘寒问暖,引起张慧的极大不满,张慧一直认为丈夫关心的理应是乔乔,这才是亲孙女,至于李晓佳,再怎么关爱也是别人的种,是记不了恩落不下好的,所以,张慧对李贤老人一直持埋怨态度。李国生没有回母亲话,掀起门帘走了出去。
“爸,你回屋,我来扫雪”李国生从父亲手中接过铁锹,“扶你爷爷进屋”李国生对晓佳说,语气冰冷似这大雪天。李贤老人瞪了李国生一眼,拉着李晓佳的手说“娃儿,跟爷爷去烤火”,“爷爷,我扶你进屋。”李晓佳很小心地扶爷爷上了台阶,晓佳本想要停止脚步,李贤老人极力将晓佳拉进了屋子。
对于女人,特别是农家女人来说,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和丈夫一起操持家务,那种“你耕田来我织布”的相宾相爱,那两股炽热目光不经意间的脉脉相遇,那股散发于男人身体间的雄性的英气的干劲,那一低头的温柔……幸福的最大公约数莫过于此。夫妻俩一起干家务,对于妻子来说,应该是高兴雀跃的,而且是甜蜜幸福的,何况扫雪这种体力活,本该由男人来承担。事实上,王婉芬的心里没有丝毫的高兴,或者说她内心里是不欢迎丈夫出现的,家庭矛盾的裂痕硬生生的拉开了他们夫妻之间的距离,并且,将持续加大。李国生在前面大步拱雪,王婉芬在后面快步清扫残雪,夫妻之间没有只言片语的沟通,机械的重复着各自的动作,一前一后,步覆相随。天冷,心更冷。
李贤老人进了房间,张慧阴沉着脸责怪说“老东西,不怕摔着啊,有她们娘俩清扫清扫就行了”,李贤老人瞪了妻子一眼,张慧生气的扭过头不再说话,李贤老人拉着晓佳的手朝火炉边坐,晓佳不肯,李贤老人柔声相劝,晓佳还是不肯,“不坐就算了,你硬拉什么啊,能落下什么好?”张慧提高了嗓门,晓佳低着头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积雪清扫结束,院子中的雪如山般堆积,李国生扔下铁锹回了上房,王婉芬捡起仍在地上的铁锹,重新拱了拱。冬日的时间总是很短,太阳很快从东头走到了西头,王婉芬放下手中的家具,进了厨房,准备做晚饭。后院里,猪嚎嚎的叫着,鸡咕咕个不停,灰白色的草驴也扯着嗓子叫唤,它们也到晚饭时间了,晓佳双手提着水桶,一摇一晃地进了后院,和猪食、喂鸡,给驴添草料。
李晓佳喜欢雪天,她喜欢雪的纯洁,雪的自由,恬静优雅,洋洋洒洒;她喜欢张开双臂,和晶莹的雪花一起舞蹈;她喜欢漫步在雪天小道,轻轻的踩,密密的踏,留下脚印一串串在身后……每到此刻,李晓佳内心会很幸福,并且会哼几句歌曲“小螺号,滴滴滴吹,海鸥听了展翅飞”,这首《小螺号》,是她最喜欢唱的一首歌曲。她都是偷偷唱给自己听的,歌声若被小姑听见,一定会招来讽刺的言语,她一直觉得自己的歌声是好听的。的确,晓佳的歌声确是空灵细腻的,若意加培养,绝对是一棵歌唱的好苗子,每当陶醉在自己歌声的时候,晓佳觉得自己是幸运的。通常,上帝关上一扇门,也会打开一扇窗。
李晓佳白天和母亲王婉芬呆在一起,晚上和爷爷奶奶小姑们挤一炕睡,每当睡觉,晓佳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打扰到奶奶小姑她们。幸好有爷爷,晓佳可以睡在土炕不太冷的区域。早晨晓佳都和爷爷一起起床,洗脸、上学,李贤老人总是天微微亮就起床,生火,炖罐罐茶喝,有时候,晓佳也会喝一口爷爷的罐罐茶,茶太过苦涩,本能反应迫使脸部神经兴奋,晓佳脸上表情夸张,朝爷爷使者鬼脸,李贤老人泯一口茶,捋着花白的胡子,笑盈盈的看着晓佳,很默契的,爷孙俩都不会发声,奶奶小姑还在睡觉。周末,晓佳还是早早就起床,帮爷爷生火、炖茶,等继父李国生起床后,再回到妈妈身边,看书、写作业、辨麦辫,或者帮妈妈做些其他事情。
吃完晚饭,天已入夜,李晓佳刷锅洗碗,王婉芬跪在地上烧炕(炕洞口高度较低,烧炕时跪在地上既省时又省力)。待完成家务,通常,晓佳会和妈妈坐在炕上编制麦辫、看书写字,直到听见继父从上房中走出的动静,就下炕回上房去睡觉了。
每天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