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贼!”暴怒的不止秦久,还有跟着靳天择一起赶到的李光。随着一阵声响,两道身影从秦久身后的灌木丛中飞身而出。秦久和裴世同说话时,靳天择和李光就在不远处对付那两只发狂的战鹰,故而两人的对话他们也是听得到的。
李光来到跟前,充血怒瞪裴世同的双目在转向秦久时却隐隐有了泪花,“原来小九就是小久......你......我......”李光再次凝视着眼前的这个英气勃勃,削瘦若骨的女孩竟一时哽咽出声,难得地语无伦次。
秦久眼眸微闪,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李叔,我不是故意欺瞒于你,等我审问完他再告诉你发生了何事。”
“哎!好好好!听小久的!”李光对秦久的话点头若捣蒜般满心赞同,只要知道秦久还活着,这对他而言就足够欣喜若狂了。
裴世同在这时也已经回过神来了,他对靳天择和李光两人的出现心存疑虑道:“你们为何会出现在此?此时战场上的战况应该正胶着,然而你们一主一副两大领将不在战场却在这里出现,莫不是知道这场仗护国*军已经回天乏术了,就想要捉了本大将军威胁我西元退兵?哼!本大将军告诉你们,这次就算是不能让护国*军全军覆没,也得让你们这几个碍事之人全都葬身在此!”
看出裴世同的神色不善,靳天择目露揶揄,似笑非笑道:“你会不会太自视过高了?我们来时,两军的战况就已经不再胶着了。不过......却不是如你所想的那般由虎威军占据优势。这场战,已是由护国*军主导了。”
“休得糊弄本大将军!本将披挂上阵时你小子都还没出生呢!”裴世同底气十足地反驳道。
闻言靳天择也没有理会,而是抬首看了一下天色后这才徐徐道:“现在已经是巳时了吧,不知道西元大将军可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说完垂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明显一怔,而后立马又满眼惊惧地裴世同,“想必大将军已经记起来了。十月二十一日辰时末刻,正是黑水河一年中的第一次凌汛时期。你部署在黑水河湾处的一万轻骑兵,早在一刻钟前就已经被突然急奔而下的河水给冲走了。”
在靳天择毫无征兆,突然询问他日子时,裴世同就隐约猜到了这一层,只因上次在黑岭原的大战早已过去了几十年且主战场又不在此处,他便不太清楚这一茬,也是秦老太爷死了,他又太过掉以轻心。
裴世同强压下心中的震惊,仍旧硬声道:“就算那一万轻骑兵被河水冲走让你抢占了天时,护国*军也妄想打赢占据了地利人和的虎威军!”
“将军何必跟这狗贼多费唇舌?我看他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实话告诉你,你那八万步兵精锐早在开战没多久就被护国*军的步兵给包围了,而那个领着五万轻骑兵的右副将却不敢乘胜追击吴副将所率的一万轻骑兵,反而跑去增援左翼,现在估计不是被河水冲走便是被我们的五万重骑兵给踩死了。”李光说完不管不顾裴世同的一脸铁青,猛地一拍脑门继续道,“差点忘了!你说的人和是指你偷偷调增的十万大军,还是指那关在铁笼里的上百头饿狼?想将我们活活咬死,我呸!你别白日做梦了!将军一开战便悄悄潜进了你们西元后方的大营,他不仅将那些饿狼给放了出来,还在临走前放了一把火。啧啧,西元大营入口处是两山峡谷,地形又四面环山,若在平时确实是占据了地利,只是现在么......嘿嘿!再退一步来说,就算是你留在营地的大军万幸逃了出来,这不还有我们的吴副将率军在峡谷外面受着么!到时候便是见一个杀一个,出一对杀一双!”
话一落,裴世同猛地抬首望向眼前这个俊朗冷硬,初出茅庐的年轻将军,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当初他被秦久刺伤回营后,便派人前去查清了靳天择和秦久的底细。得到的消息称那位平西将军只不过学了一些兵书略懂皮毛而已,并没有什么大才识,就连武艺也只是平平。他不过是因为仗着手下有一位武功高强的长随也就是秦久,便想着去军中捞一份功劳为之后请旨承袭燕王的位置铺路,如此才会向皇帝主动请缨出战。正是由于这个消息,裴世同才根本不将靳天择放在眼里,甚至满心认为这场仗西元已经是稳操胜券......
只是如今看来,一个能在不知不觉中,于几十万人大营里来去自如的人又怎地会是武艺平平之辈?而能部署出如此严谨大胆的战策,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又如何会是没有大才识之人?
也是,当他知道靳天择身边所谓的贴身长随竟是秦家后人时,就该猜到这个消息并不可靠了。只是......裴世同实在是想不通,能被他安插在京州的人自然是忠心耿耿的,可为何打探上来的消息却与事实有着这么大的偏颇?
似是知道裴世同心中所想,秦久冷哼道:“你以为最了解你的人谁?祖父早就跟我谈及过你为人谨慎却偏又自大,你会多疑派人去打探消息这一点我深信不疑。只是关于他的事,京州本就众说纷纭,我不过是传信让人编造出了一个最令人信服的版本而已。”
靳天择离京多年,京州全是和裴世同一样不了解实情的人,以至于所有关于靳天择的消息全都是真真假假让人无从考证。
裴世同原本也不至于如此马虎大意,只是他唯一的对手秦老太爷如今也不在了,他便认为自己已经是天下无敌,再加上面对着能在老死前歼灭护国*军,完成西元一统江山大业的巨大诱惑,裴世同如何还能淡定相待?他确实也是操之过急了。
“哇——”裴世同吐出一大口热血,随即神情悲切地恸哭出声,“皇上!末将实在是愧对于您,愧对西元社稷大业呀!既已如此,本大将军就是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说完,裴世同便从袖中亮出一把匕首,目露凶狠地朝着靳天择扑身飞去。
就在裴世同身形刚动时,只见原本直指其咽喉的银剑寒光闪烁,秦久出手极快,瞬间便挑断了裴世同的手脚筋。
“嘭!”的一声,裴世同应声倒地。秦久持剑横在其身前,居高临下地盯着此刻身形狼狈扑倒在地上的人,嘲讽出声,“你倒是忠心耿耿,临死也不忘替西元一统江山的大业扫除障碍,只是你也不瞧瞧你们历代的西元皇帝是何德行!昏庸无能的偏偏狭隘多疑,文韬武略的却又暴虐荒淫,好不容易出了个明君建章帝,却只登帝五年便死于亲王夺权。也只除了他,代代西元皇帝都毫无例外地心比天大,野心勃勃地想要吞下南周。百年来两国大小纷争不断,哪次不是西元率先挑起战火?还敢美名其曰是光复前朝,替天行道,清除乱臣贼子?不要忘了,西元皇室原来也不过是前朝的驸马而已,他们哪来的脸?
怪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当年你这个威名赫赫的西元大将军就为了西元皇帝所谓的野心竟也跟着自甘堕落。为了除去敌军将领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几十前就下令屠杀朔州三万无辜百姓,利用老弱妇孺威诱敌将,几十年后又灭其满门上下老少足百余口人!对西元皇帝如此忠心耿耿,不惜丧尽为将操守,你又怎会愧对与他?!你该愧疚、该忏悔的人如今可不在这世上!
若只是战场上的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可你阴招用尽、丧尽天良,我决不会让你苟活!哼!你如此为西元皇帝马首是瞻,想必灭门一事这位野心勃勃的西元皇帝也牵扯在内罢。只是我好奇的是,给你们在秦府做内应之人到底是谁?”
一直以来秦久都是一个冷静自如的人,第一次见她情绪这么失控,靳天择和李光都颇为诧异。而裴世同听完秦久这番话后,更是一时气血翻涌又连吐了好几口血,随即便疯狂大笑起来。
见此时的裴世同目光涣散,一副疯癫狂魔的样子,李光皱眉道:“该不会是受不了打击气疯了吧?”
裴世同确实是有些失神癫狂了。替西元征战四方,夺下南周物华天宝的广袤之地是他一生的夙愿。为此而做的一切,他也从不后悔!而他一直认为他这一生哪怕就这样一直错下去,等错到极致,他相信自己总会对一次。只是现在,面对秦久一个小辈于他于西元皇室如此不加掩饰地指责和嘲讽地数落,这对于一直忠心倨傲的西元大将军而言无疑是巨大的羞辱!
裴世同徐徐抬起头来,开始变得浑浊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秦久,鄙夷出声,“听你的语气是觉得南周皇室里一团和气?我不否认历代南周皇帝都能堪当大用,只是论起阴私暗斗,你以为南周皇室便能独善其身?哈哈!他们较之西元皇室也不过只是表面功夫做得好而已!你们秦家为他靳氏皇朝做牛做马,最后还不是死在他们手上!”
“你说什么?!”不止秦久,靳天择和李光同样震惊失声。
裴世同似是很享受此时他们脸上丝毫不加掩饰的震惊慌乱,当下咯血大笑,“我说,你苦苦追寻的那个秦府内应,正是南周皇室派出的人!我们西元不过是递了把刀,而真正下刀之人却是你们护国上将军府世代效忠的南周皇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