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太爷和秦久在雪庐待了近半月后,府里传来消息说三夫人临产期将近,秦久立刻辞别翁老,带着秦风下山马不前蹄地赶往秦府。
翁老看着一脸不悦的老友,摇头失笑道:“小久是担心你的身体受不住才不同意你一起下山,这么体贴你的孙女,你还犹自气恼什么?”
秦老太爷赌气道:“老夫身体硬朗着,要她一个小娃娃操什么心?”
翁老闻言目光一暗,“不,你老了,我们都老了......”
秦老太爷一时无言,盯着远处白皑皑的山峦看出了神,良久才道:“是啊,不管老夫承不承认,老夫都撑不了几年了,奈何心里还有太多的事放心不下......”
秦老太爷说完又嗤笑一声:“堂堂护国上将军竟然也开始怕死了!”无论如何,他都要教导好秦久,直到她能撑起上将军门户的那一天,他才能安心闭眼......
而此刻的秦久和秦风正在奋力往回赶,二人用急行军的速度仅四天时间就赶回了秦府,刚巧赶上三夫人的生产。
十二月初十这日,三夫人终于得偿所愿地在与秦三爷成亲的第八个年头平安生下嫡长子秦纪。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眼下年关将近。
今年的朔州又是风平浪静,按照往常惯例,秦大爷一家会在年底赶回雍州一家团聚。可今个儿已经是除夕晚上了,秦大爷一家却迟迟没有归来。
“老太爷!三爷!大爷一家平安到府了!”老管家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欣喜万分地叫喊道。
紧跟着,一个身着藏青色纻丝直缀,身材魁梧的身影大步走进屋子,冲着主位上的秦老太爷恭敬地下跪行礼,“儿子来晚了,让爹担心,是儿子不孝。”
秦老太爷明显松了口气,却仍强作镇定道:“大儿媳和两个孩子呢?”
话音刚落,后头一个心宽体胖的和善妇人拉着两个十来岁的小孩进了屋,也毕恭毕敬地跪下给秦老太爷见礼,“儿媳,孙子,孙女拜见公公,祖父。”
秦老太爷这才安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等到一家人都正式见了礼,在三槐堂坐下后,秦三爷才心有余悸道:“今年风雪尤其大,我们听说光州有好几处都雪崩了,又迟迟不见你们回来,倒是急得不行。”
秦大爷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庆幸不已,“风雪难行,你大嫂又体弱,路上行程耽搁了几天,倒没想到因此逃过一劫。”
秦三爷笑道:“这是福气。不知大嫂身体好些没有?”
秦大夫人和善圆润的脸上一直浅挂着笑意,“好多了,只是些老毛病,本也没什么大碍。倒是还没恭喜小叔子,久姐儿的病落了这么久可算是好了,如今三弟妹又平安生下纪哥儿,今年的喜事倒是多。”
秦三爷闻言,丰神俊朗的面上丝毫不加掩饰地露出喜悦,“也不怕大哥大嫂笑话,小弟我倒是真觉得今年尤其顺畅。”
秦老太爷看着谈笑晏晏的儿子儿媳们,心里欣慰非常。“你们长途跋涉这么久也累了,阿久先带你大伯母和绪哥儿,沁姐儿下去安顿好,一会就得摆饭了。”
秦久颔首应下,噙着笑走到大夫人跟前,“大伯母,大哥和大姐跟我走吧。母亲还在月里调养,现在府里暂时是我在打理,住处也早就让人收拾好了,只管住进去就是。”
大夫人亲切地拉过秦久的小手,颇为欣慰地感叹道:“久姐儿长得可真快,一年没见这身高都快赶上沁姐儿了。人瞧着也精神多了,如今还会管家帮弟妹分忧,倒真是能干!”
“大伯母可别夸我,我哪会管家呀,完全是跟着王妈妈和李妈妈学习呢!现在您和大姐回来了,我也可以甩手不管了。”
大夫人身边的秦沁掩嘴笑道:“二妹妹性子倒是开朗了不少。”
秦久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身着素绒梅花袄,长着柳眉杏眼,琼鼻小嘴的秦沁,是个再标准不过的古典美人,温婉又大方得体。
“大姐可真美。”是真美,秦沁周身气质清丽淡雅,让人在不经意间想要靠近。
“噗呲!”原本坐在一旁悠闲自得的秦大少爷秦绪闻言乐出了声,“二妹倒是直言不讳,比以前变得有趣多了,不过你要是想要看美人......”
话还没说完,秦老太爷一记眼风扫过去,秦绪立即缩了缩脖子,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老实地坐着。
这就是曾经让全家都头疼的秦大少爷了,果然跟母亲说的一样,见了祖父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秦久好笑地摇摇头。
秦久带大夫人他们安顿好之后,已经是戌时了。一家子人久违的围着圆桌一起吃的年夜饭,秦府人口简单,又是以武传家,倒没有那么多男女大防。秦久看着一屋子人和和美美,其乐融融的样子总觉得像是在做梦。
如果这是梦,真希望一辈子都不要醒过来。以前的她一个亲人都没有,做什么都是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但现在,她什么都有了。
吃完饭,秦老太爷就将府里的男丁都叫进了书房,“老大,老三,还有绪哥儿,跟老夫去书房。大儿媳就带着两个丫头去陪陪你弟妹吧。”
大夫人见公公一脸肃然,知道他们有事要商量,也不多言,恭顺地带着秦沁和秦久告退去了竺桢院。
“大嫂知道公公是为了什么事吗?”三夫人一脸担忧地看向正抱着纪哥儿乐得开怀的大夫人。
大夫人叹了口气,“弟妹不用担心,公公是个最开明不过的人,真有什么大事不会避讳着我们的。我估摸这也就是商讨商讨绪哥儿的前途,照例问问大爷和三爷官场上的事罢了。”
听到大夫人这样的回答,三夫人的脸色才好看一些,想想又觉得不好意思,“让大嫂见笑了。现在久姐儿的病好了,我又生了个哥儿,给三爷留了后,这日子才算要好起来,可我最近却总是患得患失,胆小得很。”
大夫人闻言将纪哥儿交给王妈妈抱着,坐在床前拉过三夫人的手,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也不怪你多想,就连我有时候心里也不踏实。不过现下朝堂还算平静,西元那边这几年也是小打小闹,没出什么大事,你就放心吧。”
随即想到什么,轻笑道:“久姐儿如今也越来越大了,你可得忙着给她说人家,哪还有那么多心思胡思乱想?”
三夫人听完,一脸宠溺地看着正在和侄女一起逗纪哥儿的秦久,“大嫂还她说是大姑娘了,你看,哪有大姑娘听到自己的亲事跟没事人一样的?”
秦久朝着三夫人露出不解的表情,心里却是颇为无奈,在这件事上还真别指望她难为情,害羞脸红什么的,她实在装不会。
三夫人见此怪嗔了女儿一眼,转眼又细细瞧着秦沁,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喜欢之意,“还是沁姐儿好,端庄又娴雅,大姑子当年还说,要不是沁姐儿早早定了亲,她一定要抢着许给她的澈哥儿。”
大夫人似是想起了什么,感慨道:“英王世子也是个好的。”
她招手将女儿揽到跟前,爱怜地抚摸着她如黑绸一般的头发,“我们沁姐儿是个会疼人的。前几年刚到朔州那会,我水土不服,身子极弱,总是大病小病缠身,可怜沁姐儿那么小就会照顾人,还将府里打理地井井有条......”说完又面露不舍,“只有一年你就要出嫁了,娘可真舍不得。不过然哥儿对你有心,这倒是让为娘放心不少。”
秦沁含羞带怯,白嫩的双颊霎时绯红,“娘,沁儿不管去哪都永远是娘的女儿。”
秦久煞有介事地看着原本淡雅脱尘的大姐,此刻面色娇嗔,眉目含情的样子,原来小女儿家的娇羞状就是这样啊......
今年正月里,秦老太爷并没有带领一家人上京。但仍有很多京州权贵给秦老太爷送来年礼,亲自登门的也不在少数。即使远离京州,但只要秦家身上还担着护国上将军的担子,秦府就一天未曾远离京州权利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