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渐渐地亮了起来,白云飞看看还在梦中的丈夫,不忍心叫醒。掠视一下室内,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穿着白色病号服装的丈夫,有一点恐怖,这是什么预感?
不好!这是一个单间,布置很简陋,显然是一个临时急救室。虽然问过了夏细旃的情况,并没什么不良的反应,但还是想找医生了解一下。
白云飞来到医院病房值班室。
医生告诉白云飞,只是昨天晚上送来的时候昏迷不醒,检验结果无异常,建议住院观察两天,没什么新情况就可以出院了。
夏细旃慢慢睁开眼,看着身边正在忙碌的医生和护士。
“爸爸”夏蕾突然从外面推开门跑了进来,打断了夏细旃的思绪。后面跟着白云飞,手中还拿着一些吃的东西。
夏细旃看见自己的妻子走了进来,百感交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唐突之间冒出一句,“谢谢你来看我!”
白云飞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突然感觉像从来没有认识的陌生人一样,她为自己这瞬间的感觉震撼。
这个男人和自己生活过了10多年,怎么就像当初认识的那样,是那么陌生,原本自己以为已经认识他了。
经过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感觉像昨天才认识的一样,甚至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
啊,不对,是那儿出错了。怎么会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呢,他是自己的丈夫。
白云飞在一刹那又恢复了正常,“你出事了,怎么不通知我?”
“我怕你担心。”
“那爸爸,你在哪出的车祸呢?”夏蕾明知故问。
夏细旃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只是觉得有点闷得慌,我?想去工场看看,这个月工人的工资还没有着落,不知不觉开车就开到哪了。”
夏细旃断断续续地说着,一幅很会体贴自己妻子的模样。
“白云飞,你还没吃早饭吧,一会儿你带蕾蕾去吃饭,你身体不好,不要总是为我操心,不想做就到外面吃好了。”
“不要怜惜那几个钱,等我生意好转过来,我还有好多货没整理出来呢。我把货买出去,就有钱了。”
“你喜欢吃火锅,是去中餐厅吃麻辣烫?”
“蕾蕾,要好好读书,别总让妈妈操心。”
夏蕾抖了抖肩膀说:“知道了,勒!”
“怡然,这些日子你太累了。公司的事我来打理,你就好好休息一下。”白云飞温柔到了极点。
“我问医生了,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
夏细旃看看白云飞,脸色突然焦虑起来,“白云飞,你看,我现在医院里,什么事也不能做。昨天,为了工人的工资,我跑了一天,傍晚,还差点送了命。你帮我借点钱,好不好?”
“怎么?”白云飞心里一惊,又是钱,已经给他那么多了,他怎么还差钱,连工人的工资也没有。要不帮他,他现在医院里,昨天还真是的,差点魂归大海,“你要多少?”
“前几天去学院借30万元,没借到。那帮狼心狗肺的东西,狗×的,现在看见我连理都不理了。”
“你也别怪学院,学院本来就是穷单位,没有活动的资金。再说,你用学院的名誉借的贷款还欠着,也不能怪学院不给你面子。”
“他们是狗眼看人低,我夏细旃有一天翻过来,他们就会像从前一样在我面前点头哈腰。一群哈叭狗,没一个好东西!”
“你别这样说别人好不好?”
“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
“好歹你也受过几天高等教育!”
“白云飞,夫妻之间要相互帮助。等我赚来钱,我带你和蕾蕾去国外旅游。”
夏细旃又一脸的真诚对着白云飞,滔滔不绝地说着他的幻想。
“你不是说喜欢夏威夷,那里的海水象碧玉一样清纯,会水的和不识水性的都能在那里找到自己理想的下水的地方。金黄的海滩上,婆娑的椰子树下,老老少少、不同国界、不同肤色的人们,在恒温的,夏威夷气候的轻拂下,都会感觉到生活是美好的,世界还是很纯净的。”
“我不想你那么辛苦。我们有多少用多少,去什么夏威夷,只要你好好地对待自己,别天一头地一头地瞎折腾就行。”白云飞看见夏细旃在做白日梦,小心地提醒着。
夏细旃又一脸的不高兴,呵斥着:“你就想看着我去死了,好改嫁吧!”
“我又没说不帮你借,可是,我也有难处啊,银行又不是我开的。”白云飞实在是不想帮他借钱了,面子问题倒是小事,借那么多的钱,用什么来还?
“少些,好不好,再给我10万就够了。我先开工人的一半工资,把贷做出来,交贷就有钱了。我手上还有好多订单,你不用焦急,算我给你借好了。一会儿我给你写个借条,夫妻之间也不能不还,是不是?”
“就10万?”白云飞迟疑地说。
“嗯。相信自己的丈夫,一定会为你赢得整个世界的!”
“那?好吧!我先给你些,别乱用就行。”白云飞打开小挎包,拿出钱数了一下,递给夏细旃,“我刚才给你换了个大房间,我要去上班了,一会儿护士小姐来换班,你自己搬过去。”
白云飞匆匆走出医院,迎面一缕阳光照在她的身上。
啊!在大自然面前,人是那么的渺小,无论怎么样的挣扎,也改变不了自然的规律。
看着空中飞舞的柳絮,白云飞感到了生命,属于每一个人的时光,只是一个短暂的过程。可是那份享受过程的心情却往往被人们在喧嚣间遗失,如果每天都能笑迎无论是灿烂的朝阳,或是阴霾的风雨。那么,就算有一天如落叶随风飘去,那沙沙的声响也应该会是一首快乐的歌谣。
南海市第三人民医院内科住院部办公室,一位医生和两名护士,共3个白衣天使,正在履行上帝赋予给他们的神圣职责,清理一天来的医务档案,记录查房实况,检查病人用药的时候,夏细旃出现了。
“你们这儿谁是负责的医生?”
下午2:30上班时间不到,正在埋头做交接班准备工作的三个白衣天使,听见有人说话,而且说话的人已经推开门进来,大家都抬头望。
一个年纪较大一点的说:“有事?是换房吗?那要等上班的护士来。夏老师,你先在原来的房间休息一下,好不好?”
夏细旃不仅仅是车祸住进院的,还是文艺界名人,所以认得。
“如果身体感觉不适,拉急救响铃,我马上就会到。”
“你能管事就行了,我申请出院。”夏细旃面无表情,坐在门边的椅子上。
“你?”那年纪较大的值班医生继续说,“夏老师,你昨天晚上才住进来的,照惯例,得观察三天。”
“我说,就谢谢你的好心了,好医生。”夏细旃一幅悠然自得的样子,还带点嘲笑的语气,“你这儿住久了能不能讲价?一晚上床位是380元,这可是三星级宾馆的价钱。不过,住多天的话,三星级宾馆可以打6.5折。你们呢?”
“夏老师你真幽默!你开的是单间,是要贵一点。这是我们院里最近新开的特色服务,像你们这样有身份、地位的人……”
“我就知道你们是在挤榨老百姓的钱财,明里说得好听,什么特色服务。口头上治病救人,可心理在挖空心思,暗暗的不择手段掏病人的腰包。”
夏细旃不等医生把话说话,已经站了起来,用手拍打着办公室的桌子。
“我如果是摔个骨折、什么植物人的,那?你们才真是叫称心如意。可惜,我命不该绝!别以为我是什么名人,有钱人,有身份,有地位,我告诉你们,我现在是穷光蛋,这医院是万万住不起的。废话少说,给我结账。”
“夏老师,你别误会。钱你爱人已经交清了,我们也是为你负责,让你多观察两天……”
医生还没有解释清楚,夏细旃已经不耐烦了。声音提高了8度,几乎是在吼叫:“如果病人家属交一年的钱,你们打算让我在这儿过年吗?笑话!”
“我们做医生的不管你是什么人,都要对每一位病人负责,这是我们的工作,是每一个医生的医德。”
“啧,啧,啧。看来我今天是弄错了,应该为你们献上一曲赞歌!”夏细旃一阵冷笑,“我没有钱你们能给我开贵宾房吗?只怕你们的大门也进不来。别给我来这一套,谁不怕你们的暗哨,尽人皆知。”
“那你签字。不然,我们可负不起这个责任!”年纪大一点的医生已经习惯病人的吵闹,像夏细旃用这种方式出院的病人也不是头一次见识。惹不起,算了。翻出病历,开了张出院条给夏细旃。
“两天?”夏细旃接过清单,认真地从头到尾飞快地核算了一遍。“你们一天是按多少小时计算的?我昨天进来至少也9点以后了,现在不到3点,随便怎样计算,到现在24小时不到,怎么算两天?你们当真是认为我有钱?或是认为我是白痴,要不就是当我是没进过城的乡下人,好欺负?”
“昨天晚上12点以前进来的病人,算一天。你也是文化名人,不会连这也理解不了吧。”值班医生也不想在客气了,冷着面孔,正经地,“这不是我定的制度,有意见上院长办公室反应。”
“好了,好了,两天就两天了,我也不为难你们了,反正我也想尽快出院了。冤家宜解不宜结!”夏细旃指着结算单说,“这?还有这?还有这里什么水费、陪伴费、卫生费,是不合理的收费,请划掉。不然,我可告诉你们,我认识的记者多了,我也不上那儿告你们,就在报上登你们院一个头条。”
那年纪较大的医生虽然见过多了,可像今天这样肆无忌惮地吵闹,近似于无赖还真没见过。更不好的是,这气势磅礴的无赖还真是个人物,医院医疗制度本就不够完善,别从他这儿捅个什么漏洞,那才真叫不划算,吃不完兜着走。看看那不可一世的夏细旃,二话没说,从他的手中拿过来账单,重新开了一张。
夏细旃接过来看看,满意地笑了。
“要是我还在弹钢琴赚钱的话,今天就送你们个甲座。哎,人那,老来不在说少年。后悔无期,走了。”
他没有回病房,穿着病号服走出了医院的大门。看看离医院不远处有一个公用电话,就径直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