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常晚,月常弯,起风,势微凉。
随着一声鸡鸣和敲门声响起,寂静的林府终于多了一丝人气。
“九公子,子时将至。”红了脸的阿九脸不红了,神色反含一丝激动。
“小的,送,公子上路。”
里面的人半饷未传出声音来,似是在琢磨如何回话。
“那就进来吧。”
阿九神色不变,他已经盯着这个他生活了快6年的小屋一个晚上了,从缅怀、惆怅到厌恶、不甘,人心就是这么奇妙。现在他终于有机会逃出这个樊笼,而机会就在屋子内,只要一刀,他保证会让他的九公子死的没有一丝痛苦,就如同他当年杀鸡一般,也算是报答主母之恩了。
房间内点着蜡烛,烧了将将一半。
它的主人在火光照耀下显得特别清楚,睁着双眼,全神贯注的看着左袖的圆形纹身,连头都未抬起来。
“阿九,再等会儿,坐下来陪我喝杯酒。”
“不了,九公子,您的时候到了,我阿九的时候,也到了。”
“哦,这么急吗?你现在动手,恐怕没那么好走脱吧。”
“如果是往日的林府,再给我几个胆子,小的也不敢,不过今日不一样,算来也就是这个时候要乱起来了。”
“难怪、难怪,这就没错了,老太君该甍故了吧。”
似是一对年轻主仆间的一问一答,但你若知道这奴要弑主,做主人的还一脸淡然,就恐怕不会觉得正常了。
“公子,阿九真的很佩服您,真的!可惜,这局面自五年前就注定了,注定是困龙升天,不得飞升!公子早慧,能识得局面艰难,主动向太君示志,以退为进,挣得一线生机;公子更是能忍,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能忍下心来,不闻不问不习武;换做生在哪一家,我相信公子都终究会腾龙于野,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公子.....你啊!”仿佛已经将该说的话全都说了一遍,就在刚才还侃侃而谈阿九已然是一声暴喝。
双拳如爪,弓背如猴,屈膝间势若雷霆,已是探海而出,直取中喉。
这一抓“灵猴摘果”,无有轻灵之意,反而是势大力沉,旨为一击毙命。
方寸间必然能抓破前方之人喉咙,却在方寸间失手了,那是一根手指,如同书生一般的如玉手指,戳在了阿九的右手掌中穴上。
“这一抓,已得了三份形,却无半分意。阿九,你还是太急了。”
这哪里还是如玉公子、不懂武形,根本就是披着羊皮的狼!
阿九大惊,顾不得已成颓势的右手,只是左手下落变掌置体侧。紧接着两脚蹬地向上跳起。腾空时两腿屈膝,团身,脚尖下垂,同时两肩前后交替摇抖,就是向前一窜,凝聚千斤之力,直取林不魁中门。
这一下临时变招,先是腾空抖毛,又接灵猴窜跃,却无一丝滞涩,也无怪阿九能在争魁中取前。
林不魁不退反进,双腿屈膝,就是一个板桥,正卡在灵猴腰身半中,双手食指如玄,一指七寸腰身,一指胸前气海中穴,转眼间攻防之势相易。
两指如玉,谓之“如玉指”,是为刘家炼身杀法,在炼骨大成的九公子林不魁手中,别说是即将炼骨大成的阿九,就算是迈入炼血之人,也禁不住这两指轻点。
阿九已是惊得七魂去6,却无半点办法,身在半空,无一物可借力变招,只得生生受了这两指,倒在地上,就是一口逆血涌上。
“可惜我未有武道傍身可是?”阿九显是无力言语,只瞪大了双眼看着他陌生的九公子。
“其实,我也在等,等你来杀我。这样我才能知道这林府要乱了,乱了才好啊,我才能浑水摸鱼,混出林府啊。”
望着阿九那疑惑的表情,却因为气海穴被破无力一问的样子,九公子仿佛不忍心他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下去了。
“阿九,我从来就没有把你当做一个威胁,就好像你从未把我当做一个对手,我的对手从来就不是你。实际上,何老头也在等,等你动手杀了我,然后再杀了你,这样他的主子就放心了。”
“就像你告诉我的,今夜要乱了,我本可以就这样逃出林府的,可惜有个老头子不让啊,没办法,我又不是他对手,那就只能借你之力了。”
“相信我,等会儿老头子进来看见你的尸体,表情一定很精彩。你这个魁前第八死了,而我这个他眼中手无缚鸡之力的九公子却逃了,那一定会是一场完美的追击。”
林不魁看着左袖笑了,这五年里,他从未有一日笑的如今日一般酣畅、自由,
“唔,对了,那老头子要进来了,我就、顺便加一把火吧”
“再见,阿九,我去雪中开悍刀了。”
在阿九不甘、绝望的眼神中,九公子突然就消失了,在他的眼皮底下,如同神魔一般消失在空气里。
瞪大的双眼,只看见火在烧,只看见人在吼。
哦,对了,那是何老头,我等你,老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