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场战争,紫烟的情绪是复杂的。作为大梁国的子民,她是希望大梁国能够取胜的,这样,她和寒漠将会不用经历战乱的飘零,在这江南的温香软语中平和的度完这一生。然而,想到沈燕然,她却不希望他失败,能够和平共处,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很好吗?女人,终究是一种简单的生物,对于男人强烈的权力渴望,是不能够感同身受的。
日子还是如常的过着,寒漠的剑术在李云庆的精心指点下越来越出色了,一招一式都很是飒爽。只是这半年来,李云庆的眉头是皱的越来越深了,像是有心事,可是每次紫烟问他,他总是沉默。次数多了,紫烟也不便再问。
“大捷,大捷,神武将军大捷啦!仗要打完啦!”一大早上,紫烟还迷迷糊糊的在睡梦中,就隐约听见街上锣鼓喧天了。
还没等她穿好衣服出去,翠翘就冲进来了:“紫烟,快起来,快起来,好消息,神武将军大捷了。战事就快结束了。“翠翘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
”娘,大捷了,神武将军大捷了。我们很快就不用天天喝粥了。“寒漠兴冲冲的跑了进来,脑门上还有细微的汗珠。
紫烟恍若在梦中,大梁国大捷了,神武将军大捷了。那沈燕然呢?紫烟只觉得头脑中嗡嗡作响。
寒漠看着紫烟恍惚的样子,很是奇怪:”娘,你不是天天盼望着停战吗?现在大捷了,你怎么不高兴啊?街上人人都在敲锣打鼓,热闹的很。“
紫烟没有说话,勉强笑了笑:”娘高兴,我的漠儿不用再天天喝粥了。“
寒漠还是有点疑惑,小孩子的好奇心也不是太长久,马上,他就恢复了开心的样子,欢天喜地的去街上看热闹去了。
翠翘明白了紫烟的异样表现,等寒漠出去后,她关上了门,叹了口气:“紫烟,你是在担心沈燕然吧。当年他那样对你,差点要了你和寒漠的命。如此绝情之人,你不念也罢。”
紫烟望着翠翘,眸子里有一层薄薄的雾水:“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这些年来,我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连恨都恨不起来了。只是,毕竟他是寒漠的父亲,我还是希望他能好好的。”
“自古道是痴情女子负心汉,这次神武将军大捷,漠北单于损失惨重。整个战争场面据说异常残酷,血流成河,我们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险胜的。据说沈燕然剩下的士兵已经不多,十万大军只剩下不到三千。不过漠北人骁勇,困兽之斗中,终是让他们给突围出去了。想是现在已经回到漠北了吧。”翠翘摸着紫烟的手,觉得冰凉,再看她的脸色,也有些微微发白,整个身体还有一丝丝的颤抖。
听到沈燕然突围出去了,紫烟这才觉得浑身要松快些。可是,败的如此之惨,十万大军只剩下三千不到。让一向自视甚高的沈燕然如何自处呢。紫烟知道,对部落的责任,权利,责任和逐鹿中原是沈燕然毕生的梦想。
当年,他是那么爱她,视若珍宝的爱。紫烟能够感受到他情感的炽烈和真诚,然而,当面临权利的选择的时候,他还是果断的做了选择。爱情,始终只是男人人生中锦上添花的东西,事业,才是他们人生中的锦。
而现在,沈燕然已经失去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十年的蛰伏和养精蓄锐,终成为水中花,镜中月。紫烟知道,这比杀了他更痛苦。
然而,能够回到漠北,纵使只剩下三千将士,假以时日,重新修整。还是能将漠北统治的很好的,这种情况总不算太糟糕。只是,以目前的这种情况,在沈燕然有生之年,他是不能再进攻中原了。
大梁国始终是厉害的,中原的霸主地位根深叶茂,不容撼动。
漠北,又是一个有月亮的晚上,一大群残兵败将躺倒在沙漠中,他们是太困了,连帐篷都没有搭,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就睡着了。惨白的月光照在沙漠上,他们的铠甲已经破烂不堪了,身上都是血迹斑斑,所有的这些都昭示着他们经历了怎样一场恶仗。九死一生,终于回到了这生养他们的大漠中了。
沈燕然没有睡,他已经到了困倦的极限了,然而他还是睡不着。十万将士啊,他沈燕然从大漠中带出去了十万大军去中原,而现在呢,只有这三千兄弟随他回来了。剩下的都战死在异乡,这让他这个单于怎么去面对漠北和草原的父老乡亲。他没有办法交待。
副将李云逸劝他:“单于,还是早点睡吧,用他们中原人的话来讲,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洛桑阏氏和王子公主们都还在等你呢。还有那些幕僚大臣。我们会东山再起的。睡吧,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沈燕然想着夏洛桑和孩子们,心里稍微有些安慰。是啊,只要这条命在,一切都还是有希望的。
他躺倒睡下了,再过两天,就可以回到王庭了,他会重整旗鼓,重新开始的。今天夜里的月亮真圆,天上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他一觉睡下去了,睡得很沉。已经好多天都没有合眼了,他真的已经到了困倦的极限了。然而,这一觉并不平静,不同的梦境纷然来袭了。他梦见了出征时候意气风发的十万将士,胜利的誓言震耳欲聋,这是一支怎样的铁血之师啊。转眼,却又是战火纷飞的沙场,战士们奋勇厮杀,可还是一个个血肉模糊的倒下了。他想去拉他们,可是他怎么也动弹不得。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十万的兄弟命丧他乡。
天快亮的时候,他梦见夏洛桑了,她还是那样美,那样温柔。她带着寒沙寒雪寒冰三个孩子来给他送吃的了。是他最爱的桂花糕。她就静静的在一旁看着他吃,神情十分的满足。
”单于,快醒醒,快醒醒。“耳边恍惚是副将李云逸的声音。沈燕然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得身上有点烫,睁开眼睛一看,太阳升得已经有些高了,沙漠里的沙子被太阳一晒,热得有些发烫。
”单于,大事不好了!肖镇隆叛变了,他散布谣言说单于打了败仗,已经被大梁国俘获了,做了战俘,败坏了我们漠北和草原的名声。他斩杀了几名老臣,剩下的官员都胆战心惊不得不听他的。如今,他手握兵权,已经自称单于了。“李云逸气急败坏的说。
”夏洛桑和孩子们呢?“沈燕然双手抓着李云逸的衣服急切地问,他突然觉得有些害怕,身体竟然有一丝丝的发抖。这在他的人生中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就算是在沙场,在前线,刀剑无情,他都从来没有畏惧过。
李云逸没有说话,只是难过的低下了头。
沈燕然明白了,他松开了双手,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样,瘫坐在地上。
他后悔从来没有好好对过夏洛桑,她给予了他那么多无私的帮助和满腔的爱,而他回馈给她的却只有冷漠和淡然。还有他的孩子,他的三个孩子,寒沙,寒雪,寒冰,他陪伴他们的时间太少了。他不配做父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