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提步进去,冯玉祥却忽然迟疑了一下,回过头看了一眼冯天保,天保呆了呆,一时之间不知所措,而张之亮却忽然哎呀一声,奔到了天保的面前,细细端详,那亲爱之意,仿佛天保是他的私生子,这几十年来竟一无所知。
冯玉祥咳了咳,“嗨嗨,我都忘了跟你介绍了,这是我去东北拜见张大帅时认下的义子,嗯,刚才他被我教训了几下,不过当父亲的教训儿子,这也是很平常的吗,咦,莫非你们见过?”
张之亮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转移到冯玉祥身上,笑了笑,说道:“不是下官恭维将军,这位公子一看就是个练武的材料,若是调教得当,那将来必然是横扫江湖,战无不胜啊!”
冯玉祥眼睛一亮,“果真?”
冯天保垂下头来,心里却是暗暗佩服这位知府的眼色,这番悠扬动听的法螺,不但解除了自己的困境,也让义父脸上有光,他心中已打定了主意,无论这知府是什么来路,人品如何,这番恩情却是不可不报。
张之亮目中尽是艳羡,叹了口气,“可惜!兄弟却是没有将军这般好命,我那个儿子,整天无所事事,就知道醉生梦死,倚红偎翠,呵呵,不提也罢,但不知令郎如何称呼?”
冯玉祥回头看了天保一眼,“还不跟府台大人打个招呼!”
冯天保早就对这人心存好感,于是走上去握了握手,张之亮的手温暖厚实,却令冯天保心中微微一惊,只觉得这人的手中仿佛蕴涵着无穷无尽的力道,但却刻意收敛,他有意微微用力,张之亮似乎察觉,也不动声色,但冯天保却立觉陷入了一团粘稠之物,再也无法抽脱。
张之亮哈哈一笑,松开了冯天保的手,冯天保如蒙大赦,立即又缩回了义父的身边,偷眼一看,自己的右手已然红肿。
张之亮微微笑道:“怎么只是握了握手,公子还未赐知名讳呢。
冯天保拍了一下脑袋,很草包的笑道:“我叫冯天保,呵呵,不知怎么一见大人,竟然如此失态,大人的风采连我也为之倾倒,想必大人跟几位夫人,定然是恩爱异常了。”
冯玉祥眉头一皱,心想:“这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忙拱手笑道:“不是有酒吗,我们何不到桌上把酒言欢呢。”
张之亮忙笑道:“是啊,那就快请吧。”
随即又凑到冯天保的耳边轻笑道:“公子说对了,对于男人外表的魅力,还有这房中之术,我可是一向很有研究的。”
冯天保立即眉开眼笑,轻轻碰了他一下,“同道中人,同道中人啊。”
冯玉祥自然不知他们搞什么鬼,但见到这两人亲密的样子,又是惊奇,又是暗暗赞许,“天保看来还真会谄媚别人,要跟这里的地方官吏打交道,恐怕还真离不开这小子。”
……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一间暖香别院,刚踏进门槛,一股奇香便扑面而来,说不出的让人心神畅快,飘飘欲仙,而室内的摆设更是精美别致,各色古玩,书画布置井井有条,而一张富春山居图的紫檀大插屏,更是让人赏心悦目,屏风的后面更似乎别有洞天,这一切都让这场宴席品味极尽档次。
冯玉祥对这些却不甚注意,他是个草莽出身,不论什么场面,只要有酒有肉便足以畅怀,但冯天保却在玩味着张之亮刚才的话,又感到如此风雅的场所,若没几个婊子陪着,纵然良宵,却有何趣?
张之亮让冯玉祥坐了上位,自己陪在旁边,又叫付国章挨着冯天保,冯天保跟付国章坐在一起,只觉浑身都不自在,虽然付国章衣冠楚楚,儒雅谦和,但冯天保从骨子里就憎恨这种人,真正圣贤之人,岂肯沦为狗头军师,若真是正人君子,也不过是个供人驱策的棋子罢了,还不如像自己一样,做个堂堂正正的无赖,想到这里,刻意坐远了点,没想到那家伙居然又挪了过来,还涎着脸笑道:“天下竟有这样的人物,我今儿个才见了!”
冯天保打了个寒颤,妈的这老家伙看《红楼梦》中风了,居然把我说成林黛玉,这不是有病吗?
想到这里,心生一计,忽然柔情脉脉的看着付国章,朱唇轻启,荡漾着无限风情,付国章面色惨变,啊的一声,忽然向后坐倒,跌了出去,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冯玉祥和张之亮立刻哈哈大笑,付国章恼羞成怒,但有冯玉祥在此,他怎敢胡来?况且毕竟身为张之亮的左右手,只得忍气吞声,站了起来,笑道:“本来我想赞冯公子相貌不凡,不想触怒了公子,这倒是老夫自取其辱了。
张之亮故意脸色一板,叱责道:“你也是太过分了!虽然酒席上不论尊卑贵贱,也可嬉笑怒骂不拘,但谁都有个忌讳不是,你犯了人家的忌讳,也别怪人家对你不客气,不过呢,有句话叫做不打不相识,你们就握手言和吧。
冯天保哪里会真的生气,正要去握付国章的手,付国章忽然冷冷一笑,挥手道:“大人且慢!这不打不相识么,倒引出了白天的一个公案,公子似乎对此乐此不疲,老夫没什么事,也就不追究了,可是被你吓尿了的那位小姑娘,如果不是老夫,她恐怕就要去跟阎王爷相识了呢!”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冯玉祥却是只晓其二,不知其一,不由大怒,拍案而起,指着冯天保骂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若不说清楚,看老子不剥了你的皮!”
冯天保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心想:“莫非她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不对啊,我一赖账他们还有什么戏可唱?没死?难道被他们的人抢先找到了?该死,这点小事居然也拿来做文章,这下义父的脸面须不好看了……
张之亮却冷笑不语,只听房门吱呀一声,已走进了一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