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初年,天下大乱,军阀割据,民不聊生,正是群雄逐鹿,兵荒马乱的年代,问苍穹,谁主沉浮,怅寥廓,不知归兮!
而此刻的风州城里,却是一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到处都贴满了各种阿谀奉承,歌功颂德的横幅,什么“千秋万代,唯我大将军”“万民飙泪”之类的标题,而这些挂在正街也只不过是在抛砖引玉,过了这些横幅,半空中就赫然出现一个很大的画像,有多大呢?总之不站在几里外,是绝看不真切的,至多只能看见这画像的一点眉毛,一点胡子,还有那金灿灿的牙齿咧开了一条缝儿,但那笑容却是世界上最震撼的作品,足以让你今后遇到更吓人的东西,也不过轻蔑的一笑,屁!
那么,他到底是谁嘞?
……
在某个在平常不过的下午,街道上忽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接着掀起浓烟滚滚,烈日都为之失色,刚才还很热闹的市井百姓们,立刻就像得到了某种不言而喻的禁令,立即让出一条道来,默不作声,垂头等候。
那马上的青年俊朗非凡,神采飞扬,但不知怎么,在旁边的百姓看来,那就是一副狗仗人势的德性!他们虽然没有吭声,但他们受了委屈的沉默,就像一个美好纯洁的处女,忽然沦为娼妓,在被人强奸的时候,还要做出那种很享受的样子,这实在是太让人为难了!
“冯玉祥大将军,你们知道是谁不?”
那青年操着蛮横的东北口音,又加强了一下口气。
“知(zi)道不?”
百姓们无人开口,这时站在人群中的一个小姑娘,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那青年愕然,接着立即感到了某种道德感的无形的压迫,竟也不好意思再高声,他尽量让自己做出温柔的样子,盯着那小姑娘,轻声道:“你在怕什么?”
“我尿了!”
随着小姑娘一声悲啼,旁边几十位群众立刻哄然失笑!
“哈哈哈……”
后面的百姓愕然,但得知了原故,这笑声回荡得更是热烈,一发而不可收拾!
那小姑娘还在哭着,忽然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抱住,然后嗖的一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青年脸色铁青,但当他找寻那女孩不见,立即下巴一扬,向左右一声令下,“抓住那女孩!”
旁边的两名士兵闻言,立刻下马冲进了人群,大声呼喝,“让开!让开!”
百姓便笑着让开,那两名士兵虽然面上凶狠,其实心里也是暗暗叫苦,这小姑娘只不过是童真无忌,就要遭此横祸,实在是有伤天理啊!
那青年要找回面子,又是昂起了头,得意洋洋道:“你们知道我是谁不?”
话音未落,只听一阵更疾的马蹄声,一道红光闪过,那青年的脸上立即现出鞭痕!
“啊!”
青年惨叫一声,惊怒交集,立即掏出枪就回身要射,但当他看清来人,那张脸却似乎挨了更重的一下,不住颤抖,却是再无还击之意。
“小兔崽子,我叫你出来安抚城民,你倒在这里败坏起老子的名声,看我不毙了你!”
那马上的军官脸色抽搐,不待说完就立刻掏枪欲响,那青年立刻吓得跌下马去,叩头道:“义父,我错了!我只是想震慑他们一下而已啊!天保以后不敢了!义父饶命啊!”
那军官当然便是冯玉祥,他听到这里,不由得长叹了一声,把枪别回了腰中。
“起来吧。”
天保暗中抹了一把汗,站了起来,这时人群中忽然冲出了一个身穿长褂的中年人,对着冯玉祥就是一番叩拜,“小的付国章,代表风州府衙先行恭迎冯玉祥将军!”
冯玉祥嗯了一声,指着那些百姓说道:“这些都是你找来的吗?”
付国章愣了一下,立即笑道:“当然是他们自发来迎接将军的。”接着朝大家喊道:“大家说是不是啊?”
话音未落,百姓们立即疯狂的呐喊起来,挥舞着手臂,冯玉祥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又看了看付国章,心想这个台阶自己总是要下的,于是面露笑容,又说了几句上表朝廷,下安臣民之类万金油的发言,然后便挥了挥手,笑道:“今天我的犬子或许有些失态,虽然不是出于我的授意,但我冯某人教导无方,终究是我的不是,请大家给我一个面子,今后犬子如果在这里开展工作,还请大家多多配合。”
冯玉祥说着,连连拱手,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火热的掌声,冯玉祥就在这片掌声中,缓缓纵马,走向了风州府衙。
冯天保想骑马跟上,但又怕恼了义父,便将坐骑交给了旁边的一名普通随从,自己狼狈不堪的跟在后面,心中却始终咽不下刚才的那口恶气。
冯玉祥回过头来,只见冯天保虽然脸上血污不堪,但目光仍是服服帖帖,尊敬有加,不由心生怜悯,但想到他生性跋扈,不禁眉间隐隐生愁。
……
风州府衙的门口,早已装点得花团锦绣,富贵非凡,一条红毯更是向外绵延数十里,向内直通会客厅,冯玉祥即使心情不畅,但当沿着红毯来到这里,见到门口的喜庆气氛和迎接的仪仗,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知府张之亮和几名其他官吏早已守候多时,立即热情的将冯玉祥亲自扶下马来,一名下人更是甘当脚凳,任由他踩了下来。
冯玉祥抱拳道:“今后可能要多多耽扰了。”
张之亮笑道:“哪里的话,将军驻防这里,不知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为将军执鞭作蹬,更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冯玉祥对客套话向来厌烦,不由眉头一皱,但还是勉强笑了笑,“哪里的话,对了,关于这里的军防及民生情况,我很想尽快了解一下。”
张之亮咳了一声,低声道:“不瞒将军,这正是风州城的积弊痼疾,令兄弟我也是很头痛啊,兄弟备了一些薄酒,我们边喝边聊如何。”
冯玉祥嗯了一声,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