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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一叶荷风

公子为何如此判断,除了认为此人具有慧根以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极为关注的另一点。

本世界的轮回转世之秘,江湖已知经历转世过程的,应该还未曾出现过,眼前之人应是独一份的。

而这个世界又包含了太多秘密,难说这份既可能是头一份,亦是独一份的遭遇,其中隐藏着什么秘密,这很难说。

心想收获不小,接下来便该只谈风月了吧,嘴里不由岔开道:

“说的太好了!如今美酒佳瑶在此,不若痛饮一番,庆贺一番?”

少处闻言,一翻眼皮无奈叹道:

“公子看我现在,可似有堪破迷局的快乐?”

公子一愕,尚幸口才极佳,立时便道:

“那便不说庆贺,只愿今夜长醉不愿醒吧!如何……?”

少年斜瞅了一眼,借着几分酒意,开始喃喃胡语道:

“醉亦如何,醒又如何?还不是无法改变眼下,刚刚转世那一整天,小弟确实极想买醉浇愁,就像你说的,只愿长醉不愿醒,就此逃避;

偏偏却是囊中羞涩,好酒买不起,劣酒不愿偿,以致难以得逞;后来……”

“后来又如何?”

少年仰望窗外星空追忆道:

“后来……

好不容易讨了半坛好酒,准备打发一番剩下的无聊时光,却是天不遂人愿哪……”

概然一顿,遂又续道:

“小弟原来天生不擅饮酒,酒未入喉,已经呛得脸红脖子粗,混似要了老命一般,哪敢再偿……”

公子听的便是一愣,不由道:“那你刚才……”

少年立时没好气打断道:“还不是为了,舍命陪君子!”

复又哈哈大笑道:“兴许是福聚楼的好酒货真价实,亦或者是这酒合我胃口呢?说又能说的清?”

公子一乐,哈哈大笑道:

“原来如此啊!

呵呵……来,那喝茶!”

少年心里也分辨不清,此人的笑声中,是幸灾乐祸的多一些,还是同情的成分更多一些。

只好当做没听见,举杯饮茶道:

“于是小弟端着半坛好酒,兜兜转转居然又走到了,这座跃马桥面前……”

说着双眼微眯,凝望着夜色中仍旧虎踞龙蟠,屹立于永安大渠之上的石拱桥。

神游天外的喃喃道:

“也许是习惯成自然,小弟就那么扑到桥上,却又失手将半坛好酒全数洒在,中间的望柱龙头上。也不知此举是否算是,尝谢这桥陪伴小弟两年多的情谊!”

转身将目光重又落在公子身上,自嘲一笑道:

“没想到,后来自己居然就这么席地而眠了!”

此次公子未再笑言,而是正色赞道:

“单凭小哥的这份诚心,相信未来的成就亦不可限量!

暂时的挫折只是为了你的腾飞做准备罢了!

或者这也是旁人,对你会以‘呆子’相称的原因吧!”

少年会心一笑:

“公子劝慰人的口才,真乃上佳,却不知手底下的功夫是否同样高明?”

公子既不承认亦不否认,只是模棱两可的淡淡道:

“将来等你到了那一步,自会有机会见识一番!”

少年自己知自家事,现在武功全无,谈这一切尚还太早。

不过亦不避讳,坦荡一笑道:

“也对,将来的事,管得谁来!

哈……

何况小爷我认定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半途而废的。

成不成,只看藉时天道公不公了。”

说完摊手耸了耸肩,又淡然一笑,一副天塌不惊、洒然不羁的无谓姿态。

少年外貌虽略显清秀俊逸,但并非品貌极端俊俏之人,如此姿态,却近乎自然而然,流露出少年人中难得与人无争的淡泊性情。

对面公子亦暗下心折,认为与如此人物,对等相识,结于微末,未因暂时领先而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交流,真是做的对极了。

……

少年或许从不饮酒的缘故,故此次破戒饮酒,才有几分醉意,便只觉口中有太多话不吐不快。

当下忍不住,又扯回方才话题,絮絮叨叨的喃喃道:

“公子可知,为何所有‘外来者’一开始都要到这长安城跃马桥一探究竟?”

公子根本来不及回答,少年便自顾自答道:

“那是因为,在所有公开的天榜武功名录里,每一部武功后面都有一条线索点评,《长生诀》作为内功天榜第一,最是引人注目,后面标注的正是杨公宝库,四个字。

而杨公宝库,世人皆知的开启之钥,印象中除了跃马桥,便只有扬州附近的傅君绰的埋骨之所了。

傅君绰的埋骨之地,根本无从得知准确地点,故知道等若不知道,只有这跃马桥才是数百年不动,也是曾经最明确的开启之钥,只不过这开启之法,却是众说纷芸,不甚了了。

所有人只能盲人摸象一般,挖空心思在桥上到处搜寻,甚至有人因而起意研究机关玄学。

但一切最终都只成了一场闹剧,都是无人成功。”

这些事情,并非江湖秘密,公子却不知少年为何要如此细细提起。

不过他亦知,少年无需在此时仍呈口舌之利,其中必有缘由,于是静候下文。

果然少年并未停顿多久,紧接着便问道:

“不知公子是否参研过,《长生诀》所有有关的记载,包括记载曾经名震天下的寇、徐二人事迹的《双龙传记》?”

公子点头确认点头道:

“看过,不过这只是传记,由后人撰写,其中许多细节并未提及,有些甚至前后矛盾,更关键的宝库开启秘法更是只字未提,只提到这座跃马桥曾经是关键!”

少年颔首欣然道:

“确实如此,其实绝大多数人,都会做过这方面的准备,毫无准备而来,等若将机会拱手让人。

因而此桥是唯一一个,有希望开启藏有《长生诀》之杨公宝库的关键线索;而且这跃马桥,同样也是《双龙传记》中贯彻始终中的唯一地点。”

公子实在忍不住了,这些自己都明白,不由的打断道:

“是的,但是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世人皆知之事,阁下如此道来,究竟想要说明什么?”

公子连‘阁下’的尊称都用出来了,可见对少年不但絮絮叨叨,还连续卖关子的行为,心中极其不满。

少年虽酒意上头,仍大感尴尬,连忙干咳一声掩饰道:

“公子莫急嘛,这些都是铺垫,铺垫……嘿嘿……”

公子见此连话都懒得接,只是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少年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干笑道:

“刚才小弟说了破解宝库之迷的正确路径,那么再来分析分析,为何众人都会失望都回?

江湖如此之大,不可能没人想到小弟方才所想,但却为何仍然无人堪破宝库之秘?”

也不知是否今夜谈兴大发,少年从未试过如此畅所欲言,又再扯开话题道:

“纵观世间太多多年未解之迷,在揭开其神秘面纱之时,皆有恍然若此的错觉。

但又为何在世人明了之前,一直无人可以想到?”

公子知道这是此人自问自答,并不插言。

“俱小弟想来,无外出如下几个理由:

一,人的惰性各有不同,也许当时发现秘密的聪明人并不止他一个,但能始终坚持不间断寻找线索的,估计也就没有多少人了。这就是古语所云‘贵在坚持’!

二,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囿于各人兴趣追求不一致,对同一个秘密的线索,想要去了解的人总是有限;此其术业有专攻,又或人各有志!

三,生命存在总是有限,追求却是无限的,受限于各人的资质、手中资源、能力等等,仅仅只是为了目标的其中一个线索,而倾其所有去追寻,实在太强人所难了!

何况花费大量时间精力,未必能保证自己确定拥有,哪怕拥有了,还要涉及如何保住成果惠及自己,这道难题。此其三”

说完这三点,听得公子暗自点头,心忖确实在理,证明此人确是肯动脑子之人。

不过单凭这三点还远远不够,不知此人还有什么说法。

公子现在也不着急,静静的等他道出下文。

少年果然没令其失望,收回望着窗外星空的目光,正襟坐下,轻啜一口香茗,油然道:

“当然上面三点,只是普通解迷失败的理由,具体到《长生诀》这件事上来看,还有着特殊的两条理由:

一,武功从来都不是速成,哪怕神功同样如此,若是花费了太多代价,太多时间,哪怕有所得,到最后也会因为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成长,而落后于其他高手,所谓一步落后步步落后,便是如此。

二,天榜的标注线索从来都只是‘杨公宝库’四个字,而非大多数人所猜想的‘跃马桥’三个字,想来其中自有区别。

只要稍稍肯动脑子之人,在久寻不获的时候,皆会将心思转往其他方面。

实属正常之举,怨不得谁来。”

说到这里,少年语气一顿,扫了公子颇为意味深长的一眼,方道:

“何况江湖这么大,有太多的武功可以去学,天榜武功亦不在少数,可能其他天榜武功,或是次一级地榜绝学,花更少的时间精力便能收获机缘,何必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故而,三年来,越到后面来这桥上之人就越少人,最后无人问津。”

少年说完,徒自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公子听他将《长生诀》比作一棵歪脖子树,险些失笑出声。

心道此人看来对于还未到手《长生诀》,怨念亦是不小,幸好本人摆明车马对《长生诀》无爱,否则这小子哪怕醉的再厉害都不会与我多说半个字。

正当他以为二人谈话,差不多到此结束时。

少年或者真是酒意上头,突然凑到其耳旁,低声嘀咕了一句,将最关键的一点如实道出,令其霎时双眼一亮,精芒爆起!

只听少年以极低的声音,恰好堪可耳闻的程度,在其耳旁缓缓道:

“其实能否猜到,或是想到其中规律,并不是关键,关键的是能否做到!辟如说‘白身寻库’!”

‘白身寻库’四个字甫一入耳,公子脑中立时如一道闪电划过,瞬间拨开迷雾,重见天日。

恍然感谢道:

“兄台说的是极,在下受教了!”

说着长身而起,抱拳一辑到底,郑重道谢!

此谢既是感谢如实相告的信任,也是感谢慷慨分享拨云见日的解迷思路,尤其这一点,自己将来若是解迷陷入僵局时,亦可从中借鉴!

同时决定,将来定要还上这份人情,拼劲全力也要给此人一次臂助,感觉时候不早了,遂拱手打算告辞道:

“今日得小哥,开疑解惑,指点一番,所获菲浅。古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确实诚不欺我!”

少年听他似有散席之意,暗忖,也罢,话题至此而终也不错,刚才那四个字,自己可以包保只有他能听见……

这三楼虽然隐秘,可也不会缺了盯哨之人,若是真如所料,或者由他分担引走部分人马,也可给自己腾点空间。

自已正可好好谋划谋划,该如何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破开第一道门坎,继而进入宝库!

否则宁可不出手,不然如此好的机会,再弄得一无所获,那就百死莫赎了。

心下不住寻思,嘴里回道:

“公子,天色不早,我们也该散了。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将来若真是江湖有缘,也可再次举怀痛饮一番,还请赐教!”

‘这小子终于忍不住,想要摸摸我的底子,呵呵!’青年公子心内暗笑。

同时亦不由暗忖此子,可谓是胆大包天之辈,只凭自己一句天道誓言,就连如此重要的隐秘,在未摸清对方底细的情况下,都敢如实吐露,也不怕遇上歹人,真是豪睹人品了。

不过幸好,小子你赌对了,面上仍旧不动声色,淡淡笑道:

“好说好说……江湖有缘,自当再聚!

高姓大名不敢当,在下叶风,兄台也可唤在下‘一叶荷风’,倒还未请教,小哥高姓大名?失礼……失礼!”

公子一道‘一叶荷风’四个字,便知这是专属于外来者之间的正名之语,只有真正相交的朋友,才会如此互称。

心中了然,忙不失礼节回应道:

“小弟我叫空林,公子也可唤小弟‘空谷幽林’!”

话落,不待公子提出告辞,便主动提起道:

“今日多谢叶公子盛情款待,就此别过,他日有缘再聚哈!”

“会的,相信我们应该不用多久,便会再见面的,呵呵……”

公子望着空林眼中大有深意道。

此时他已决定不能辜负此人的一番信任,若是因为这番碰面,令此人反而惹上什么麻烦,定要相助一臂之力,解其危噩。

空林瞧的不明所以,只当客气,毫无所觉笑道

“那是,再会!”

“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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