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夕沫闻言不由有些意外,见他脸上难得的一本正经。
遂难得的追问一句:
“倒底是何事,不能明早再来,或者你自行前去求见?”
原本有关朝政之事,她向来懒的关心,眼下也可算是为了空林,破例多问一句了。
空林倒是早有腹稿道:
“一来事情紧急,太后越早知道越好,二来,若走正常渠道,能否见到太后都是两说,更不说这其中耽误的时间,都有可能令太后错失良机。”
见状宁夕沫不由的好奇追问一句:
“倒底是何事如此重要,需要你如此着急着求见,又如此慎重的深夜来此?”
空林考虑了片刻方才答道:
“宁姐,你知道傍晚那阵杜眉被掳,造成的后果是什么吗?”
宁夕沫不以为然的道:
“没出一个时辰,便已救了回来,又能造成什么后果?”
空林耐着性子解释道:
“若是平常时候,当然是如此。但是今日有一点特殊,昨日太后一方刚刚得到《长生密录》的名册,今早又恰有长生会给杜眉发出一纸调令,令她半月出长安。
如此一来,太后一方气势大盛,隐隐然有将各方尽数压下,气数尽归于一的错觉,各方风向正待转变的当口,突然发生关键人物杜眉被掳之事。
所谓兵无常形、水无常势,形势本就变化万端,各方有心人原本按奈下去的心思,在此事带动下,难免会有些心思浮动。
这便是暗中出手之人所想,此招深得兵法要旨,快、准、狠之三诀,使所有人刚刚熄去,准备静观其变的心思,复又再起,那自然方便某人从中渔利、混水摸鱼!
而太后这一方,也再非表面上看去,似乎一家独大之势。”
听完空林的分析,宁夕沫当即颔首:
“你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但是太后一方始终掌握了大势,任何人若要动弹,都必定成为太后首先攻击的目标,理该无人如此愚蠢。”
空林当然明白这些道理,只不过他由于需要给杜眉铺一条路,不得不有些略带夸大的说话。
见状当即反问道:
“按理来说确是如此,但是在杜眉被快速救回的消息,刚刚发散到各方手中,若是再度传出杜眉被掳的消息,你觉得各方会如何反应?”
宁夕沫不由的愣了愣,方道:
“若是此事当真发生,那各方定会以为,杜眉手上拥有的才是真正的《长生密录》,而太后手上所拥有的,只是用来唬人的假货,那么情形必乱!”
空林油然叹道:
“是啊!这便是想出此计之人的高明之处,这是一条连环计,且是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于是便将自己,准备行嫁祸之计,却恰好听到关键人物白江原此人消息,而被其引入翠寒楼,差点便中伏被擒之事,原原本本的合盘托上。
事实上,他在刚才终于在心中,将整件事的来胧去脉想了个通透。
凉王一方定有个极厉害的智囊,甫一得知太后一方,得到了《长生密录》的真本,一时气势大盛的情况下,不宜正面硬拼,但束手待敌又非良策。
因为太后一方,第一出手对付的,便极有可能是,在军中占据优势的凉王一方。
故而凉王一方,想出了这么一条连环计,既利用了自己想要救回杜眉,有可能陷于被动,不得不交出杨公宝库,却不敢宣扬的有利形势;
又故意将杜眉被掳的消息,四下传扬开,弄的天下皆知,好似巴不得有人来救似的,当然也肯定会有人来救。
而且他们也不在乎,杜眉是否被人救走与否,都有应对良策。
这其间还使了一个调包计,便将杜眉转手送给丰二公子,借此还可交好丰大人,也能加重被人救走的难度,拖延一段时间,令自己无瑕给他们找麻烦。
此计简直是一举数得,而且这其中哪怕失手,被人救走也无关紧要,因为接下来他们还有一条连环毒计在等着。
只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自己能请动先天高手出马,如此快速又堪称巧合的将杜眉救回。
且迅速消失无踪,令他们失了一着。
又想等一等,待得杜眉刚刚被人救回的消息,扩散开来以来,再来突然强行出手,勿求万无一失的将杜眉再次擒下,方才的先天高手。
虽然是其他几方派出的可能最大,也不排除属于凉王一方,以作守珠待兔,想要将自己三人一网成擒的后着。
因为他若想一网成擒,见自己又鬼鬼祟祟,又认不出自己,为免暴露存在,一直不理会自己的行动,也能合理解释的通。
倘若真是如此,只要他们完成这一步计划,除了可以误导各方,令所有人的注意全数放在杜眉身上,认为她身上才拥有真正的《长生密录》。
此起彼伏,而太后一方自然只能偃旗息鼓,无论她如何解释,各方都不会再相信东西在她手上,偏偏这事情她还无法解释,她总不能将所以名册公之于众来自证。
那样只会如敌如愿,凭白将名册上所有官员,推到她的对立面上,智者不为。
而且如此一来,无论哪一方注意力均会因此事被吸引,再难有人注意到,他已将杨公宝库至关重要的人物捏在手中,如此自可毫不引人注意的悄悄开启宝库。
那无论是人、财、物,这一切都将落入凉王手中,甚至还可借着宝库的地道便利,直接出兵篡夺皇位到手。
这一番算计下来,可说是一举数得。
那一步步棋下来,堪称妙至巅毫,空林就连想明白,都不知要耗费多少脑细胞,明白以后更是被吓的冷汗淋漓,深为此人的智计而恐惧。
幸好人算不如天算,从第一步开始,便出了意外,后面更因自己临时将杜眉送入宝库,而断了他所有念想。
当然事情不会就此结束,为了拔除时刻针对自己的眼中钉,自己必须行动起来,借助太后一方的势力,斩断凉王的爪牙,使的他再不敢轻易对付自己。
他的这许多想法,宁夕沫并不知道,不过她的智计同样不低,听完空林讲述方才际遇,包括发现破绽的过程,细细问过之后。
略微沉吟了一阵,才叹道:
“其实当时你若能深想一步,白江源此人,该已被你斩杀当场?”
空林不由大讶:“这是为何?”
宁夕沫一指轻点他的额头,微笑着嗔道:
“你小子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的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到?”
在空林疑惑不解的眼神中,她只能详细解释道:
“你想想,出动如此多人手,设下一个诱你入局的陷井,又岂是一个区区白江原所能指挥的动呢?
那么哪怕此人有凉王的手谕,可以弹压各方精诚合作,但是在最关键的设伏之处,若是他不能亲自指挥或者到场监督,又如何能保证半点不失?
如此你说他当时会待在哪里?”
空林不由叹道:
“难道说他一直就躲在翠寒楼里面?”
旋即双目一亮,忍不住猜到:“他难道就躲在那间,如馨姑娘香闰的隔壁?”
宁夕沫却是摇头道:
“若你是主事之人,自家武功又高不到哪里去,你会如此轻易的自陷险地,万一你突然脱身,闯到隔壁岂不正好将他擒下?”
空林不由搔搔脑袋,嘿嘿一笑道:
“确实,这种可能还是在的,那他又会躲到何处呢?”
宁夕沫不由指点他道:
“既要方便就近指挥,必不能离的太远,又只能翠寒楼之内,如此所在岂不呼之欲出了!”
空林当即恍然,眼中精芒一闪道:
“你是说,设伏在西厢,那他最有可能的藏身处,便是东厢!”
宁夕沫只是含笑不语,旋即又听他续道:
“那宁姐你说,他这设伏了大半晚,却是连我的影子也没摸着,会否被气的心火大盛,失眠难枕呢?
然后那翠寒楼又是烟花之地,如此方便,你说他是否会找几个姑娘给他泄泄火呢?
我可是听说,他自出道以来,可是日日流连花丛,几乎是无女不欢呢?”
宁夕沫听的是柳眉倒竖,因为他最讨厌的便是这类男子,不由叱道:
“这等人死不足惜,你又想到什么鬼主意?”
空林露出有些神秘的微笑道:
“我在想,眼下已是刚过子夜,他们该已知诱敌失败,自然是鸣金收兵了,那么所有高手均是人困马乏,若是我们此时悄悄摸过去,你说会否容易得手呢?”
宁夕沫不由好奇问道:
“你又如何能肯定,他仍会躲在东厢不出来?”
空林笑嘻嘻的伸出两根手指道:
“两个理由:一是他惯于夜宿烟花之地,本着就近不就远的原则,聪明人往往是懒人,如何愿意多跑冤枉路?”
宁夕沫点头道:“不错,这算是一点,但还有些不够!”
空林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笑道:
“当然还有第二条理由,我的宁姐,嘿嘿……
他既然要设计诱我,自然要好避免露出真正的行藏,免给我当真逮到他,换来换去的哪有一直躲在一个地方,安全又舒服?况且……”
见他还有下文,宁夕沫不由有些好奇,此子还能想出什么理由来,立时追问道:
“况且什么?”
空林傲然一笑道:
“况且那传递消息的途径,我能听到别人也能听到,我若今夜没上钩,明日也理该收到消息,那么座实了他人在寒翠楼的消息,我若不前往岂非太不给他面子。
而他又自负聪明人,定然信奉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待到明早将人手布置稍稍改变,然后张网以待,我只要去了,哪还有不束手就擒的份?”
宁夕沫不由赞赏的点头道:“所以……”
空林欣然接口道:“所以,眼下正是瞒天过海、瓮中捉鳖的天赐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