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彪此言一出,场中立刻变得安静无比,帐里各营主副将虽然也有疑问,但他们可不会愿意开口质疑上层的决定,得罪他们,给自己找不痛快。姜彪则不同,他身为北海大营的执事副将,其身份正好适合对此询问;而且,他也从来就是这样心直口快的直脾气,各主副将皆是静下来,看着事态的发展。
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啊!
武靖天心中杀心一起,又随即消散开来。
这姜彪性情耿直,在军中又似乎极有威信,杀他非但服不了众,反而会适得其反,甚至极有可能惹得众口齐恶,当场引发武拼。
而一旁的陈寅洛此刻,一脸的恭敬,只是这恭敬之下,嘴角轻微地弧起,隐隐藏着看好戏的心思,对这一点,武靖天心里这次是真起了杀心,不过,此人依然杀不得,整个北海军政两方,主政的陈寅洛,主军的焦贵,而今焦贵已死,只剩下主政的陈寅洛,此人不得不留,不能不留,却又不能留!
现在的陈寅洛,生死还捏在自己手里,就如被舀出了水面的鱼,可一旦有所疏忽,让他回到北海,凭他的聪明,又有了防备,再回到自己的势力之中,还不知道会给自己增添多少麻烦!
武靖天扫了一眼帐中诸将,注意力再回到姜彪身上,“姜副将,你有何疑问!?”
姜彪由着自己性子发了疑问,可他终究还是知道自己脾性有些不讨上面人喜欢,看着武靖天望着自己那深如千尺寒潭里的眼神,心下也是有些慌乱,正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话多了。
“我有疑问,”姜彪急忙收起心里那丝来自看见武靖天眼神后的慌乱,“我不知道焦将军究竟有没有贪赃枉法,我只想问,这北海大营三年来一直由焦将军所统辖,而换将这样的大事,怎么能够悄无声息的将人拿下,连个调查都没有,是不是有些不符合规矩;而且,军事乃军国大事,这样的程序,是不是有些太儿戏了!?”
说得好,是个忠义的性子!武靖天心中暗道。
随即开口问道,“你说军事,那我便与你说军事!我问你,军人以何为命,以何为天职?”
“军人奉上将之命,以服从为天职!”这一点,姜彪自然知晓。
“好,你若知晓这一点,那也当知晓自周末以来,家国一体,天下从于天子,天子之命,亦即军国之命,而魏国建制,青州太守代天子巡牧青州,自有各处将领任免大权!这个,你可有疑问!?”武靖天明白,整个北海大营,最大的障碍便是这个姜彪,若能服此人,则北海军事定矣。
姜彪一怔,青州太守主政,也主整个青州军事,连青州最高将军皆在太守府内听调,自己这个小小北海营的执事副将又怎能抗命,“没有疑问!”姜彪无奈地答道,开玩笑,抗命,跟谋反有什么区别。
武靖天紧紧盯着姜彪,“你若无疑问,那我便告诉你,军营执事,以执事将军大印为信,而今大印在新任执事将军之手,便是受上层差遣,来领北海大营。你再有疑问,便是对上使不尊,对新任执事将军不敬,轻则要受杖刑以示惩戒,重则形同叛逆,即可推出帐外斩首,你可还有疑问!?”
姜彪听罢,心中一寒,内心忍不住有些战栗,“我,我无疑问了!”纵有不甘,姜彪也终究不敢顶着冒犯上司的罪名,就算是最轻的杖刑,那也不是好受的。
只是,这不甘,不仅是疑问,还是心中从军十多年来的不甘!自己从军这么多年,立下多少功劳,才得以官拜将军,坐上北海执事副将的位置;三年前,北海执事将军调走,这个位置就应该是自己的了,后来上层任人唯亲,焦贵从天而降,坐在执事将军的位置,而自己只好忍耐下来,再在北海大营执事副将的位置上呆着!那焦贵,虽然是青州将军亲信,可也算勇武有力,手上还是有些本事,虽然比不上自己,坐领北海大营,也还算勉强足够了。而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自己能坐上北海大营执事将军位置,真正可以调动军士,保宁北海,清除匪患,乱世逞功的时候,又要无视自己,再度空降一个饭桶,坐在位上形同活尸,庸碌无为,令军人依旧裹足自安,失望、耻笑于北海之民么!?
武靖天看着脸上阴晴不定的姜彪,知道这家伙内心还是不甘心!只是这北海大营,务必要掌控在自己手里,拖延下去,反而不好,随即上前一步,不再管姜彪,跨上帅案,站定,俯视各营将领,朗声宣布道,
“奉上谕,命肖璋执事北海大营,领将军事,统领整个北海大营!”
“奉上谕,命季克蒙为参军,参知北海军事,与肖璋同驻大营!望二位遇事共商,掌好北海大营,护北海一方安宁!”
“奉上谕,命祢丑为北海守城官,辖北海守城军士,护卫北海城各处安全!”
哗~~~
各营将领一阵哗然,这一次,竟然是这么大规模,整个北海军方大换血啊!
一阵交头接耳,互相说话,有义愤,有不解,有纳闷,整个营帐之内吵闹之声不绝!
武靖天见状,眉头深皱,旋即一掌拍在帅案之上,纵声喝道,
“众将有何疑虑!?”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旋即各自苦笑,再不作声。
“等等,我还有疑问!”姜彪再次振声。
又是他!
武靖天不禁有些头疼,强压着心中的怒气,淡淡地开口问道,“姜将军还有何疑虑!?”
果然!还是任人唯亲么!姜彪瞥了肖璋跟季克蒙一眼,不甘地嘟囔着嘴道,“报上使,我不服!”
“哦?”武靖天看着姜彪嘟囔着嘴的样子,又觉得有些好笑,堂堂一个十多年从军的汉子,这个模样还是有些可爱的奇怪,“你不服什么!?”
“回上使,北海营人数不多,只有一两万人,可恰恰是这一两万人,干系着整个北海的安稳,北海一众民心。而今北海匪患四起,民不聊生,正是北海军人维民维稳的时候,北海将军,要以武服众,不能只是夸夸其谈,要不就干脆裹足长睡,坐视不管!”姜彪豁出去了,虽然自己执事北海的希望破灭,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北海再乱下去,民众再度流离失所吧!
武靖天闻言,笑着问道,“如此,你想怎样?”
姜彪看见元浪紧紧挨着陈寅洛站定,武靖天又站在帅案上,不知道谁是肖璋,谁是季克蒙;可一看二人,也只是比平常人高了些,一个握剑,另一个更是还拿着把算盘,上任之后,还不是又啥事不管,只知道盘剥军士,那把算盘不正是拿来克扣军饷的么!?
若季克蒙知道姜彪这样想,怕是会当场气得吐血。
“不知,哪位是肖璋!?”姜彪把头一偏,从武靖天身上离开,转而望着肖璋跟季克蒙俩人,问道。
肖璋闻言,也不等武靖天发话,一步上前,直视姜彪,“我便是,姜副将有何指教?”
姜彪听罢,呵笑一声,“我想与阁下武斗一场,若阁下能胜我,则我北海营将士皆听命阁下;若阁下连我这个副将都打不过,则阁下有何面目以对三军将士,有何能耐让三军将士俯首听命,呵呵,那就请阁下哪里来回哪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