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黑衣人闻言一阵冷哼,随即又是一阵落寞的大笑,双颊深深地透着不甘和痛苦,“我是谁?!哈哈,多少年了,还有人肯对我问起这样的话题!”
“你,很神秘?!嘿嘿,不好意思啊,我只是随便问问的!”季克蒙有些调皮了,“不过,你好像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黑衣人年轻的脸上冷然咧出一道狠色,“打赢了,我很乐意告诉你我是谁;你若输了,便要为你的态度付出代价!”
手中软剑缓缓提起,软绵绵地对着指季克蒙,剑尖却慵懒地指着地面青石板;黑衣之人狠色之下,剑身陡然直起,剑尖若芒,放佛一条银光毒蛇头身刚起,残酷地吐着戒备和蓄势的信子。
季克蒙脸上一副轻松的表情,实则内心极为小心,这已然是自己出道以来遇到过最恐怖的气息,残冷、痛恨和嗜血!手中的金算盘已渐渐握紧,却在这气息面前不肯贸然出击。
铛~~铛~
长剑化蛇,在空气之中甩动的身躯,抽打得空气吡啵作响,獠着毒牙便向季克蒙攻来;
季克蒙也不示弱,手中金算盘在紧密抖动中,颗颗算珠闪动着金灿灿的漫光,彼此碰撞、鸣叫,发出刺耳的尖嘶;
两种声音竞相逞势,刹那便碰在一起,巷道中只见珠光剑影,来来回回,跳跃着方位不停地闪现;东南西北上下半空地面青石几乎同时撞击着金铁的寒光,场中只见两具残影缠绕,身形已不在目中停留。
黑衣人手里蛇剑轻灵,刁钻霸道,伺机似要一击毙命;季克蒙掌心金算盘转如活,残影张罟,静待时机便要泰山般砸落。二人一时斗难解难分,彼此心中皆是紧张专注,谨慎万分。
肖璋赶来,便见到这完美几无缝隙的战斗,心中唏嘘,不止为两人的旗鼓相当,也为武靖天的言语。
小克那里有情况!
这简单的话语,陈述了的只是一个简单的场景,却是在数千丈外的地方道出,大哥到底做了什么,才可能知道这里就要胶着的场景!?
这便是能者一语道,惭退万里夫么!?
战斗依旧胶着,百余回合转瞬便已过去,二人依旧胜负难料,彼我不分,可肖璋依旧能清晰地分辨二人闪电般的招式起落,右手轻轻放于肃天的剑柄之上,随时准备着,若季克蒙胜,则肃天不出;若季克蒙稍落下风,则肃天出,斩敌酋!对于已奋力战了一场的黑衣人,肖璋有这个信心。
第二百个回合战过,两人身上都已粗汗盈额,各自脸上的神色却从一开始的紧张变得酣畅无比,眼神之中充满着对彼此的欣赏和敬意,竟不留手,各逞绝技,放佛那一直存放在心底尘封的心爱之物重新拿出,对着阳光一阵轻轻的抚摸。
武靖天的到来远比肖璋预料的快了许多,适才还苍白虚脱的脸色,此刻也已无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平淡,还有眼里的精光闪烁。
“大哥,你来了!”肖璋放下担忧的身心,按剑直立武靖天身旁;
“嗯!”武靖天温和地应道,随即看了看战局,少卿,眼睛盯着场中二人依旧翻滚的身影,也不转头,开口轻声问道,“小璋,我观这黑衣人,也是条强武的汉子,你看谁会赢!?”
“再过百合,小克必占上风,论算计,小克强于他,不过杀他却难!”肖璋一脸沉静,郑重地回答道。
“嗯,我也这么认为。不过,是时候阻止他们,没必要打下去了!”
“哦!?大哥,为什么啊,小克会赢的!”肖璋惊讶中有着对季克蒙十足的把握,他有信心。
武靖天朝肖璋微微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笑道,“不是谁胜谁败的问题,你看他们,彼此之间可还有杀心!?”
肖璋一愣,再看战斗中的二人,可不是么,尽管依旧胶着缠绕在一起,却已经变成了互不认输的意气之争,哪还有生死拼斗的想法!肖璋对此也是一阵苦恼,心想,这小克莫不是有些不争气!?
“小克停手,回来吧,别打了!”武靖天心动太苍经,言出引得周围空气也是一震,场中两人正酣斗,听罢心中一惊,往后一跃,各自收功!
“大哥,你怎么来了!”满脸大汗的季克蒙两步来到武靖天身前,刚才打得痛快,还有些不尽兴的意味。
武靖天伸手替季克蒙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佯怒嗔道,“叫你停你就停,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哦,是了大哥!”嘴上不乐意,心里却是一阵暖流蕴着。
见此情景,对面的黑衣神情微动即收,内心之中却有着嫉妒,有着渴望,却旋即冷冷收起。
武靖天轻轻迈着步子向黑衣走去,身后二人心下紧张,肖璋按剑,季克蒙握紧手中金算盘,一脸严肃,紧紧相随。
“阁下武艺极高,断然不是无名之辈!在下武靖天,身后两位皆是我兄弟,这是肖璋,这是季克蒙。刚才拙弟恶莽,有些得罪了,小克人虽粗鲁,但心善耿直,还请阁下见谅。”
酣斗一场,黑衣人此刻也很疲累,渐渐粗大的呼吸却是被他强行压着;本来就一直防着一边的肖璋,心下已然觉得今日讨不得好处,后来又多了个武靖天,心下更是紧张,加速了疲劳,所以比季克蒙更累。
而今凝神看着身前的武靖天,却竟然松了许多戒备,习武之人的观察力很强,黑衣竟在武靖天身上感受到一种天地和正的气息,而且刚才武靖天引动空气颤动的那一声,更让他有种对天地人王俯首的感觉,又见他言语轻和,看待兄弟的眼神如此和爱,跟着竟生出许多亲近。
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世,黑衣脸色又渐渐回去了苍凉,“我叫元浪!”
武靖天刚才还言语维和,此刻却郑重地盯着黑衣的眼睛,“如果你愿意,我想知道的是你的真名!”
黑衣眼中有些惊诧,诧得眼眶微大,竟隐隐要冒着泪花,用一种男人世间的苍凉,将它压回了去。他不觉得武靖天可怕,却愈发生出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好感。
他是谁,竟然涌动着天地的春风,令人感着亲切,沐着和暖。
“我的真名么?呵呵,”黑衣放佛一身的痛苦涌在脸上,苍白地笑道,“我叫祢丑,祢衡之孤子!”
言罢,嚎啕痛哭。
啊!?
不仅肖璋跟季克蒙两人震惊,就连武靖天也是心中颤动。
祢衡!!!
祢衡是谁!?
那是三国的狂士,是天地的奇才,还是人间的笑话,更是性情的悲歌。
奇才祢衡,孔融的至交好友;孔融奉其才华,荐之于魏王,魏王亦深爱其才,坐夜而待;祢衡不喜他,薄衣而至;引得魏王切齿痛恨,恨其性情狂傲,曾言杀之如燕雀,如此贬斥。后起心戏弄,令祢衡击鼓,祢衡裸身而至,反戏魏王。魏王爱不能杀,恨不欲用,遣之刘表,更不见用,斥给黄祖,黄祖性躁,杀之。
而祢丑,竟然是祢衡的遗孤。
三人心中除了震惊,生出了太多理解,太多感慨!
为人之子,进不能报其仇以雪恨,退不能掩其丑而立世,生不得正其名以昭人间,隐姓埋名,世间为人子者的境遇,竟无奈如斯。
武靖天心中颤动,情、色深动,他能体会祢丑此时的凄苦,一辈子的人生啊,内心怎么去刷洗心天。
祢丑,这个丑字,已经含了多少人间的孤独,内心的屈辱。
武靖天静静地走到祢丑身前,张臂将他双肩轻轻抱住,依旧撕心嚎啕的祢丑,趴在武靖天肩上,此刻仿若找到一处僻静清和的幽泉,愈发放肆地嚎哭,将这么多年压抑的泪水倾泻,不久,武靖天衣衫尽湿。
突然!
武靖天伸出右手,狠狠地一巴掌,拍打在祢丑屁股之上,尽管眼中也感而落泪。
肖璋跟季克蒙二人也在深深的感慨之中,忽然见此场景,惊得哑口无言,这,这……大哥,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那好歹是个成年的男人,还是个武道高手,有自尊心的诶!
屁股受了一巴掌,祢丑还是一眼汪汪,却张着大眼睛惊讶地盯着武靖天,一脸的局促和不知所措,全然不肯相信发生的事实,也不知道自己该对着眼前这个男人愤怒,还是做什么。
武靖天一眼怜爱地看着祢丑,“哭够了,你还要活着,而你父亲,还等着你为他正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