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胡子老头把剩下的十个人带到自己的住处。那是一个宽敞的客厅,中央立着一张山水画屏风。绕过去,齐刷刷两排太师椅。
在藤条拐杖撞击地面的节律声中,白胡子老头走到朝门的太师椅前坐下。然后摆摆手对众人说:“别客气,大家都坐。”
进入这种地方,他们的心有点放宽了。白胡子老头要把其中的五个人整死,那是肯定的。但绝不是现在。没有人会把血光之灾带到家里。尤其是像他这么精明的老头。
沙哑的咳嗽声响起,咳嗽之后,他抚摸着藤条拐杖说道:“其实啊,我本意不想弄死任何人,但这是我的工作。我要是不这么做,就会被庄主弄死。所以呢,我只有牺牲大家保住自己的命。”
此人虚伪到了极致。众人心里这么想,嘴上谁都不说。因为他们都害怕成为蜻翅虫的食物。
白胡子老头继续环顾众人,继续说道:“今天把你们带来家里,是拼了老命的。因为接下去我准备放水。各位,放水你们懂不懂。”
众人点头。他们自然都懂,就是作弊、开后门的别称,谁不懂?
“谁让我高兴,就能过关,当然名额还是只有五个,怎么把握就看你们自己了。”说完,摸一把胡子,眯着眼睛,进入假寐状态。
那胖小子最先走上前去,笑着说:“白胡子爷爷,我能让你高兴吗?”
苍老的右手从藤条拐杖上移开,摸胖小子的头说:“高兴,当然高兴,只要一见到你,我就打心眼里高兴。”
众人都在想,这小子肯定是白胡子老头的亲孙子,只有这层关系才能解释的通每一关都对他特殊照顾。
这次也不例外。白胡子老头亲口说看见胖小子就高兴,他自然就是五个留下来的人之一。
胖小子坐回太师椅上,一副得意神色,晃悠着两腿,很是悠哉。
他们怪异于胖小子以什么方法令白胡子老头这么高兴,在这样的场合,不便问,只能揣度。刚才说的他们之间亲戚关系是其中之一,不过也不像,如果是亲戚,何必装模作样参加选拔。那么必是以什么方式贿赂了他,这样解释更为合理。
这时一个拿枪青年从太师椅中站起,走到白胡子老头跟前,单膝跪地,枪举过头顶,忙说道:“这是我们祖传的青龙赤火枪,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白胡子老头接过枪,很是满意,眼睛眯成一条线说:“好枪,好枪,我高兴,算你过关。”
一共才五个人,一下子少了两个名额,剩下的人心急如焚。他们之中有来自于穷困潦倒的家庭,希望靠进入查家庄谋得日后的前途。没想到最后,这死老头子公然受贿,心里恨得牙痒痒,但是没办法,心一横,跳出太师椅说道:“老先生,我家祖传一套虎鹤双形,耍给你瞧瞧,希望老先生高兴。”
他耍的很好,很卖力。不愧为祖传,一招一式都很到位,众人看得心中暗暗叫好,但是白胡子老头一脸不屑表情,从头到尾阴着脸。
一套拳脚还没打完,他挥挥藤条拐杖说道:“我不高兴,出去吧,你被淘汰了。”
那人心头一紧,根据之前的先例,被淘汰者哪有活路。他摇摇晃晃出门去,刚到门口,室内顿时暗了下来,巨大的黑影遮住门窗。正是那蜻翅虫。随着一声惨叫,巨虫回到空中,那人定是被生吞了。
白胡子老头假惺惺说道:“我的蜻翅虫老是这样,对我太衷心,见我不高兴就要吃人。不知道其他人还能不能让我高兴了。”说话间,看一眼段星海。
并非无意一瞥,而是刻意看他。段星海心里发毛,不过从另一方面想却是好事,说明身上有值得白胡子老头注意的地方。
他从花海逃亡,一无所有,真不知道用什么来贿赂。发了许久的呆,才想起那块蓝色的石头。在遭到蛇攻击时,分明发出过诡异的蓝光,也许正是什么宝物呢?
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尝试。他站起来,走到白胡子老头跟前。用不着细致入微观察,老头闪光的眼睛和充满渴望的表情显而易见。
段星海将石头从怀中掏出时,白胡子老头站起来,非常失态地到段星海手中去取。“好好好,这石头我留下,我很高兴,你过关了。”
也不怕人多,白胡子老头把玩着蓝色石头,一副贪婪之极的表情。
当段星海回到座位上时,竟然得到了决定生杀大权的肥差。白胡子老头对段星海说:“还有两个名额,你来选,你愿意选谁就选谁。”
余下六人,目光充满了求生的渴望。他们心愿很简单,哪怕不入选也没关系,只要能活下去。然而两者是捆绑在一起的。不入选就死。所以,在这原本憧憬,如今只剩下恐慌的查家庄内,只有捆绑在一起的两大心愿,入选并活下去。
他们不知道眼前这个白衣少年会选谁。被赋予生杀大权的人在别人眼中忽然显得高大。所有人都渴望段星海能看自己一眼,多看一眼就是多一分希望。
段星海悲天悯人,向白胡子老头提了过分的要求:“能让他们都入选吗?”
说一不二的白胡子老头竟丝毫不恼,摇头道:“不行,最多五个人,这是查家庄的规矩。坏了规矩,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那个外乡少年,段星海认为该活下来。段星海指向他,说:“此人入选。”外乡少年一向孤冷,此时难掩感激。
白胡子老头只顾把玩着石头,没正眼去瞧段星海指向的人,说道:“好好,你说选谁就选谁。”
再有一个人,段星海不知怎么选。他希望这些人全都能活下来,但是没办法。他阴沉着脸,心中无限悲伤。说了声“对不起”,太低沉,也许谁都没听到,然后带着无故置人于死地的负罪感,随便指向一人说:“就他吧。”
“那好,那好。”白胡子老头依然不抬头说,“入选的留下,其他人走吧。”
入选之人,当然愉快轻松。落选的,惶恐、绝望,如密集的云层盖在头顶。那是一种即将受五雷轰顶的惶恐,心里面湿哒哒的,仿佛死亡的气息已经流经全身。
谁都不动。把白胡子老头惹恼了,或许会死。但要是出去,必然是死。在门口盘旋不息的蜻翅虫正在等待着食物。于其这样,还不如搏命顽抗。
白胡子老头没说第二遍,他的目光从石头上缓缓移开,固定在落选者的身上。那对笔直凌厉的目光阴沉,不乏煞气:“怎么还不走?”
没有商量的余地,话音刚落。藤条拐杖腾空而起,数道煞气飞出,呈赤黑的芒射入四个落选之人的胸膛。
活生生的人,顿时失了血色。随着声声惨叫,他们的身体仿佛被某种力牵引般飞向门口。蜻翅虫血盆大口已经在那等着他们,嘴巴合上时发出咔擦断裂声。那些人显然已粉身碎骨。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客厅里出奇安静。三百二十二人,只剩下五人,其余都死了。表面光鲜,绿意盎然的查家庄竟然恐怖堪比地狱。
在这样的地方,入选的五人只能暂时松一口气。也许死亡顷刻间就会来临,但是除了走一步看一步没有其他任何办法。人生有时候就是命运,两者联系在一起,密不可分。命好的也许能借助查家庄这样的平台一展宏图。反之,性命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也不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