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盼的愿望很美好,但命运却不济,最终没有亲手将鼓谱鼓槌亲手交给永旺,也没有等到兰兰和永旺结为秦晋之好的那一天。
盼盼的死,令人惋惜。
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卢沟桥事变爆发,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华北成为中国人民抗击日寇的主战场。冀西封平县一带地处华北腹地,成为日寇进攻的重点区域。山西省灵许县一带已被日寇占领。元浦村离灵许县很近,常常受到日寇侵扰祸害。
这年秋后,日寇又窜到元浦村烧杀抢掠,村民们离开村庄“跑反”,躲藏到深山老峪里。深秋季节,太行山区早晚间天气很凉,寒风刺骨。盼盼此时又怀了孕,而且已经临近产期,在山上东躲西藏了好几天。因为拖着笨重的身子日夜颠簸,身心极度劳累,有天晚上在一个冰冷的山洞里,盼盼早产了,生下一个瘦弱的男婴。
产后的盼盼身体更加虚弱,她用微弱的声音对丈夫说:“业田啊,生下这个男孩我也算对得起尤家了。孩子长大后让他跟着大豹哥学敲轿鼓吧。”
尤业田点点头说:“好,将来孩子敲轿鼓,我敲镲铙,咱家就是个轿鼓父子班。浦北有谷家轿鼓,浦南有尤家轿鼓。”
这个山洞有南北两个出口,穿堂风呼呼响透骨凉,藏在里面的人不住地打着寒噤。盼盼生孩子时受了寒气,婴儿虽然生下来了,但她却得了严重的“产后风”。这种病即便在建国很多年后死亡率也很高,更何况在兵荒马乱、缺医少药的上世纪三十年代!盼盼得不到及时治疗和休养,病情越来越重......盼盼临死前,想最后见谷大豹一面。尤业田急忙去另一个山洞找他。待谷大豹和郑风英带着永旺到来时,盼盼已经不能说话了。弥留之际,她伸出手指指兰兰和永旺,将拇指和食指往一起捏了捏,然后又指指尤业田,再次伸出两个指头。
谷大豹和郑风英看不懂盼盼比划什么,干着急没办法。尤业田清楚盼盼的意思,他攥着盼盼的手,用力点了点头。
眼睁睁地看着盼盼慢慢闭上了眼睛,谷大豹心里像刀剜剑搅一般难忍,泪水夺眶而出。他不住地摇晃着盼盼的臂膀,哭喊着:“盼盼,盼盼,你不能走,你不能走啊!”
……
夜,已经很深了,谷大豹让郑风英带着永旺先走,自己紧挨在盼盼身旁守候了整整一个晚上,两只眼睛定定地瞅着盼盼冰凉的躯体,瞅得眼珠子生疼生疼都舍不得眨巴一下,因为再不看,以后就永远见不到盼盼了。谷大豹脑海里像演电影一样,一幕幕回放、闪现着盼盼的影像。他想起敲轿鼓时,盼盼在自己身边听得那样如醉如痴;他想起去山西樊石县的路上,因为天黑路陡,盼盼被摔倒无数次,身上碰破好几处,鲜血直流,但仍然深一脚浅一脚地领着自己往前走;他想起自己被老驴头打伤时,盼盼哭得和泪人一样,寸步不离地精心守护着自己,几天几夜水米没沾牙,一张原本苹果一样红扑扑的脸庞熬得苍白如纸;他还想起自己被抬回来时,盼盼在后面紧紧跟着,一勺勺给自己喂饭,她却连口水也顾不得喝;他又想起回到元浦村后,刘小鬼领人一次次到浦北谷家寻衅闹事,盼盼一次次劝说、阻止他们,甚至不惜和族叔刘小鬼闹翻脸……盼盼是那样深深地爱着自己,自己也深深地爱着她,可……可好人不长寿,她还不到三十岁就离开了深深爱着她的人们。老天爷呀老天爷,你为啥如此绝情?为啥如此不公!天不严寒水不冻,人不伤心泪不流。长这么大,很少哭泣的谷大豹,看着盼盼毫无血色的面容,摸着盼盼冰凉的躯体,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痛楚,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