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改打开大门一看,是刘闾方,就诧异地问:“闾方叔咋有时间过来了?”
“有点急事。你娘在家吗?”刘闾方问。
“她身子不舒服,睡下了。”
“唉呀,这可咋办呢?”
“啥急事?”
“你爹带人到浦南找老驴头打架,”刘闾方说,“棍棒无情,出了人命就麻烦了,得赶快劝劝他呀!”
小改知道爹到浦南去了,但听爹说是老驴头回来了,要找他讨个说法,没听说打架呀?就问刘闾方:“这是真的?”
“叔叔啥时和你说过假话?浦北一百多人带着铁锹镐头推碾棍,那不是要打架吗?”刘闾方说。
小改明白了,爹这是故意瞒着我和娘。老驴头打坏哥哥确实该挨揍,可谷家一大群人过去,特别是谷万谷岭这两个愣头青哥哥出手没轻没重,假若一棍子把老驴头敲死了咋办?老驴头不好,可盼盼姐那可是百里挑一的好人,莲莲更是自己的好朋友,自己以后咋见她们的面呀?这事自己劝不住爹,只能娘去劝,可娘现在连炕都起不来……
小改非常着急也非常为难。
玉娥在屋里见小改这么长时间不回来,还听见院里有人说话,高一声低一声的,好像有什么要紧事情,就问:“丫头,你在和谁说话?”
刘闾方搭腔说:“大嫂,是我,闾方。”
“闾方兄弟,有啥话屋里说,外面冷。”
小改对刘闾方说:“打架的事最好别和我娘说。”
“她要是蒙在鼓里,咋去阻止这场架呢?”刘闾方说着走进玉娥住的屋里。
玉娥有气无力地对刘闾方说:“坐下,你是来找我的吧?”
借着微弱灯光,刘闾方看见玉娥脸色苍白地躺在炕上,呼吸好像也很困难,实在不忍心说出实情,更不好意思让这样一个病人去制止一场大规模械斗,只是支支吾吾地说:“嫂子,我、我找……”
小改在一旁直劲地向刘闾方摆手,示意他不要讲出实情。
玉娥一扭头看到了小改的手势,越发觉得刘闾方有要紧事,就说:“兄弟,在这个屋里你得听我的,别听小改的。”
按时间估算,玉娥再不出去,这场架就要打起来了。刘闾方狠狠心,实话实说了:“嫂子,耀瑞大哥带着浦北人到浦南打架去了。一个村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打着谁都不好。咱们得想法阻止呀!”
“打架?”玉娥一惊,对小改说,“你快去看看院子里的铁锹镐头推碾棍在不在,还有那对紫檀鼓槌。”
“别看了,都不在。”小改说。
玉娥一听,身子抖动了一下,连忙让小改扶她起来。
小改慌了:“娘,您要干啥?”
“找你爹去,”玉娥气喘吁吁地说,“他这个人,天天和羊打交道却改不了驴脾气。已经伤了一个,还嫌伤得少吗?”
“娘,您这个样子咋去劝我爹?连场都到不了。”小改着急地说。
刘闾方接过来说:“大嫂,我背你去吧。”他是真不愿意浦南浦北谷刘两家刀兵相见。
“好,那就有劳闾方兄弟了。”
刘闾方背着玉娥,小改在后面跟着,急匆匆地向浦南赶过去。然而,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悲剧终于发生了。
刘珧没有看见刘闾方和玉娥来,寻思这事可能不好办,还是自己想辙吧。不愧当过私塾先生,关键时刻,刘珧肚里的墨水派上了用场,一个主意被他想了出来。他把刘小鬼几个人叫出来,屋里只留下老驴头,然后,领着谷耀瑞走到屋里对老驴头说:“你打了谷大豹,今天让谷耀瑞也打你一顿。”
这个办法并不高明,但也有可能避免谷刘两大家族的大规模械斗。刘珧的如意盘算是:谷耀瑞岁数比老驴头大,身板也不如老驴头硬朗,他就是把满身力气都使上,也不一定能伤着老驴头的筋骨,充其量弄点皮肉伤,养几天也就不碍事了。这样一来,两家过节就算扯平了——你打了我儿子我打了你。还有,让老驴头受点皮肉之苦也好,这个家伙太倔,太没人性。正宗的混蛋一个。刘珧说完退到屋外,顺手把门带上,对院里的谷姓人说:“今天,谷耀瑞怎么打刘闾堂都行,他不能还手。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谷家人倒也听不出这话有啥不对。如果老驴头不还手,凭谷耀瑞手里那根胳膊粗的推碾棍,砸在老驴头身上也够他喝一壶的。于是,停下脚步不再往前冲。
过了片刻,屋里忽然传来老驴头的惨叫声——哎呀,我的娘!
刘珧一听不对,赶紧转身开门进去。趁着这个档口,谷家也有不少人冲了进去。大家一看,老驴头躺在地上,左手捂着右胳膊一个劲地叫唤,一张脸就像窗户纸一般惨白。
老驴头身边站着谷耀瑞、谷万和谷岭。谷万手里攒着一根紫檀鼓槌,谷岭手里也攥着一根紫檀鼓槌,就像谷耀瑞的哼哈二将。
谷万谷岭是怎么进来的呢?原来,刘珧站在门口和大家说话时,这兄弟俩就悄悄绕到了屋子后面的窗户前。他俩根本不相信刘珧的话,知道老驴头不是个省油的灯,能两只手揣在袖筒里等着挨谷耀瑞打?天大笑话!要那样他就不叫老驴头了。
果然,刘珧一出门,老驴头就和谷耀瑞在屋里撕扯起来。谷万谷岭怕谷耀瑞吃亏,准备关键时刻帮他一把。他俩偷偷推开窗户一瞄,哎呀不好!老驴头已经把谷耀瑞压在身子底下,伸出右手,正要照着谷耀瑞的脸扇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