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家尧被逼到了死角,一点儿退路也没有了,只好战战兢兢地说:“大、大、大力胜就是‘大驴参’,是叫驴下边那个玩意儿。”说完,又赶紧给慈禧磕头告饶,心想,这回咱的小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唉,当初要是不来京城就好了。埋怨了自己又埋怨慈禧,这个老太婆也真是吃饱饭撑的,你听轿鼓就听轿鼓吧,闲着没事儿问这些轿鼓段子和名号干吗呀!
结果完全出乎谷家尧意料之外,慈禧听了这个解释,不但没有恼怒,反而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很响亮很干脆,全戏院子的人都听到了。
崔玉贵和李莲英都明白慈禧为什么笑,可谷家尧不知道,他被慈禧这一阵大笑给笑傻了也笑怕了。谷家尧看过不少戏。戏里有些皇帝杀人前要哈哈大笑一阵,这大概就叫笑里藏刀。他爬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等着慈禧喊人杀他。
慈禧笑得眼泪鼻涕都流了下来,流到了嘴边。李莲英急忙给她递过去一条手帕。慈禧擦了擦嘴边的眼泪鼻涕,一低头,见谷家尧还在地上跪着,就说:“你怎么还跪着?起来起来快起来。”
谷家尧胆战心惊地说:“草民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惹老佛爷发笑,故而不敢起来。”
慈禧离谷家尧很近,往前探了下身子,一把将谷家尧拉了起来。
慈禧这个举动,惊呆了满戏院里的人,一个个脸上露出愕然的神色,别说朝里的王公大臣,就是光绪皇帝、珍妃,包括隆裕皇后给慈禧下跪,慈禧都没有往起拉过他们。这个乡巴佬何德何能?慈禧以一国皇太后之尊,居然弯腰伸手亲自把他拉了起来,这该是多么的风光,多大的荣耀!
崔玉贵和李莲英就在慈禧身边站着,慈禧往起拉谷家尧,他们俩看得最清楚,两人此时此刻的心情是又嫉妒又不理解。他们想,我们贵为大清皇宫大总管二总管,是太监这个团队里的一二把手,侍奉老佛爷这么多年,一旦做错了事,在慈禧面前一跪就是大半天,她从来没有往起拉过我们,顶多说个“起来吧”。谷家尧不过是敲了几段轿鼓,慈禧为什么给他如此高的礼遇?显然,老佛爷看谷家尧比我们还重要。唉,原来我们在慈禧眼里狗屁都不是哪!
崔玉贵比李莲英略多一分欣慰。谷家尧毕竟是自己派人招呼来的,慈禧高看谷家尧一眼,说明这件事自己没有做错,对了老佛爷的心思。
慈禧拉起谷家尧,忍住笑,问他:“你刚才说什么来着?那个轿鼓段子叫什么?”
“叫大力胜。”谷家尧轻轻地重复了一句。
“不对,不是说这是三个白字吗?你好像说是叫驴下边那个玩意儿?”
谷家尧不好意思再重复,只是尴尬地点了点头。他听出慈禧的笑声似乎没有什么恶意,而且好像还挺喜欢这个解释,就放了心。但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慈禧贵为大清国皇太后,为什么偏爱听这些乡下人寻乐和逗闷子的荤段子?她就不怕旁人耻笑吗?
崔玉贵和李莲英知道慈禧为什么爱听荤段子。岂止爱听荤段子,她还爱看偷情的****。这一点外界尚不知情,但在大清皇宫里却不是什么秘密,太监、宫女们都知道慈禧有这个嗜好。
这里,不妨讲点题外话。
慈禧为什么有这么一个奇怪的嗜好呢?这与她的身世不无关系。慈禧一生,作为女人来说,是很不容易的。她二十多岁就当了寡妇,以一介女流之身开始在政治权力角逐中拼杀搏斗,并一步步获得成功,最终到达了权力巅峰,成为世人瞩目的女皇。倘若细致观察,慈禧的生活轨迹可以分为“黑白”两道。白天,她过得很充实,因为有文武百官的跪拜和请旨,出行动辄前呼后拥,还有堆积如山的奏折需要她批阅。她可以颐指气使,可以发号施令,尽情享受着最高权力带来的这一切。此时的慈禧,应该说是一个天地间最幸福最荣耀的人。
然而,太阳有升就有落,白天时间毕竟是短暂的。到了夜晚,宫廷高堂大殿之中,万籁俱寂,只有寂寞的清风在宫院之间飘忽游荡着。高悬在天边的一弯残月,将惨淡清冷的余辉,肆意地倾泻在高宫大殿的深处。天阶夜色,冰凉如水,一股难以言表的苦痛和寂寞,在慈禧胸中不断膨胀,如同无数个细小虫子,在她心底那个最软弱的地方不停地蠕动,不停地撕咬。此时的慈禧,孑然一身,形单影孤,既无助又无奈。所以,这时候,她又是一个天地间最痛苦的人,一个最可怜的人。这种痛苦和可怜,局外人是根本无法体会到的。当然,慈禧也不愿意向别人倾诉,也无法向别人倾诉。无可奈何之时,她就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解脱办法:经常观看男女偷情的****,借以慰籍那颗久久空寂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