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家尧知道慈禧太后精通戏文,戏文和鼓乐是相通的,懂戏文也就应该懂鼓乐。他害怕说错话被慈禧听出来不高兴,就实话实说:“回老佛爷,草民只会敲鼓不会讲解。”
慈禧笑了笑,说:“那这七个段落名号的由来,你应该知道一点吧?为什么起这样的名号呀?”
“这个嘛,草民倒是多少懂一点。”
“懂多少你就说多少。”
谷家尧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他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这样吧,我问到哪里你就说到哪里。”
“就依着老佛爷。”
慈禧用手一指戏台,说:“他们现在敲的是哪一段?”
“第一段,粽子头。”
“粽子头?”慈禧说,“名字好怪。为什么叫粽子头,而不是馒头或窝窝头?”
“粽子头是尖的,而轿鼓开头时,鼓槌的击鼓速度比较慢,也单调,轿鼓上称为‘尖头’。”
慈禧“嗯”了一声,好像没有听明白。
“还有一个解释。”谷家尧刚要张嘴,突然打住话头不说了。
慈禧正听到兴头上,见谷家尧不说了,就转过头来问:“往下讲啊。”
谷家尧望了望崔玉贵和李莲英,还是没有说话。
崔玉贵和李莲英也不明白谷家尧为什么卡了壳。崔玉贵问:“你怎么回事?为什么总是说一句留半句的?”
谷家尧不是不愿意往下说,而是不敢往下说了。昨天晚上,慈禧让他说出轿鼓七个段落名号时,他就有点为难。他为啥不愿意提粽子这两个字?里面有个重要原因,起码谷家尧认为很重要。
前文交代过,在晋东五台、忻州和冀西封平县一带产大黄米,除了磨面粉做油炸糕以外,还用来包粽子吃,也不管是不是端午节。
来京城之前,谷家尧就听说慈禧和光绪西逃路过忻州时出过一回洋相。那次,慈禧饿得够呛,可当地老百姓也没有啥好吃的东西,就给他们送了不少粽子。大黄米黏性大,很难消化,不能多吃,有七成饱即可。慈禧实在饿极了,一下子吃进去很多,结果造成消化不良,肚子憋得难受,当地的乡土郎中让慈禧喝冷水泄积食,许是凉水喝多了,又上吐下泻闹起了肚子。大黄米的另一个特点是性热,很多人吃了它容易发生泌尿系感染,封平县一带的方言称为“零碎”,即不停地撒尿,可尿量又不多,尿液呈深黄颜色。撒尿时,尿道有明显烧灼感和疼痛感,严重时全身还伴有发烧症状。慈禧不仅闹肚子,还患上了“零碎”。封平一带的老百姓说得非常邪乎,说慈禧太后一个晚上要往茅厕里跑数十次。
晋东冀西一带茅厕很简陋,只是垒着几块石头遮住了人的下半截身子而已。还有的茅厕干脆就用几根玉米秸挡一下,既走风又漏气。这些茅厕只有一个坑口,不分男女,谁先进去谁用。
这一天刚擦黑,慈禧又有了尿意,赶紧往茅厕里跑。进去刚刚蹲下,还没有来得及方便,忽然发现又有个人也进了这个茅厕。
在这一带生活的人,都懂得进茅厕的规矩:先进去的人,如果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应该“吭”一声示意,告知外面,里边有人请止步。慈禧长期在皇宫里生活,哪里知道这些规矩?她听见外面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就越来越着急;越着急就越害怕,越害怕就越不敢出声。要命的是,新来的人是个男人,五十多岁年纪。更要命的是,这个男人是个老光棍儿,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尝过女人是什么滋味。他一进茅厕,看见里面有个女人正蹲在茅坑上,两眼惊恐地瞅着自己不知如何是好。当时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朦胧中可以辨清人的脸庞和五官。老光棍儿发现这个女人穿着打扮很鲜亮,面色白皙,细皮嫩肉,模样不难看,而且他觉得这个女人面生,不是本村人。那个年月兵荒马乱,常常有逃难的路过村里。老光棍儿顿时起了歹念,想非礼慈禧,于是,就一步步向她靠近。
这下慈禧可遭了大罪,站不敢站喊不敢喊,吓了个灵魂出窍,身子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此时,慈禧要是喊一嗓子,必定有人出来解围,因为茅厕离她的住处并不远,但她却不敢喊,害怕别人知晓她的窘态。皇太后母仪天下,倘若世人知道她在茅厕里被一个老光棍儿非礼过,传出去后还有什么脸面对满朝文武百官?还有什么颜面对手下吆五喝六?无法面对文武百官不能对手下吆五喝六,对于慈禧而言,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这不光是丢自己的人,也是丢爱新觉罗氏的人,丢叶赫那拉氏的人,更是丢大清国的人!
老光棍儿见慈禧既不敢喊叫又不敢站起来,暗暗心喜:嘿,老天爷眷顾自己,今晚,咱也当一回真正的男人。老光棍儿欲火中烧,猛地向慈禧扑了过去!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慈禧急中生智,忽然“嘣”一声——放了个屁!这个屁出奇的响、出奇的臭。俗话说,臭屁不响响屁不臭,那是草民百姓放的屁。慈禧是何等人物?大清国皇太后哪!身份与众不同,所以放屁自然也就与众不同——既响亮无比又臭气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