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其来继续哀求:“守、守备大人,你既然知道俺父亲当年是抗夷英雄,就请看在他老人家份上饶过俺吧。”
“饶过你,我怎么向因你而死在青龙关的弟兄们交代?留下你,让你八十多岁的父母亲饮耻蒙羞,我又于心何忍?我不能让你这块臭肉坏了满锅汤!”
廖其来急于求生,就把眼光投向秀奎,向他求情:“都司大人,查处小叶紫檀,那是朝廷旨意,俺这是替朝廷办事,你可不能不管呀!看在给你当过多年亲兵的份上,救俺一命吧!”
如果廖其来不当奸细,只是为了小叶紫檀,秀奎真想救他一命,因为现在正是用人之际。然而,当张岩彪揭穿了他的真实面目时,秀奎明白廖其来并不是为朝廷办事,而是受命于拉特捷夫和范士耶利指令,斩杀谷家尧,破坏抗夷大计,是个彻头彻尾的卖国贼。这种坏人,难道还要留着他继续祸害大清国、祸害老百姓、给自己丢人吗?所以,廖其来不求情还好,一求情,反而更激起秀奎对他的憎恶和愤恨。他对张岩彪说:“守备大人,廖其来曾经给我当过亲兵。我在这里替他求个情——给这个民族败类来个痛快的吧!”
张岩彪颌首点头,怒视着廖其来说:“你假如能投胎转生为人,就记住一句话——背叛民族和国家,决没有好下场!”说完,手起刀落,“咔嚓”一声,廖其来的人头滚出去老远,鲜血喷了张岩彪和谷家尧一身。
这一幕惊心动魄,李黑皂全看在了眼里。他现在才明白廖其来为啥阻止谷家要敲鼓,原来……李黑皂没有想到廖其来会变成这个样子,更没有想到他竟落了这么个可耻下场。唉,正应了老家那句俗语——苍蝇贪甜死在蜜罐里,他这是咎由自取,也怨不得别人。
打完仗后,李黑皂征得秀奎和张岩彪同意,把廖其来的尸身收殓了起来,埋葬在青龙关一个小山脚下。
几年后,李黑皂脱下军服回到河南老家。临走时,秀奎和张岩彪交给李黑皂一些银子,让他转交给廖其来的父母。秀奎说,廖其来虽然死有余辜,但决不能让抗夷老英雄晚年生活没有着落。
廖其来的父亲还活着,他问李黑皂:“怎么好几年没有其来的消息?”
李黑皂实在不忍心把事情的真相告诉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就编了几句谎话:“廖大哥在青龙关和洋鬼子打仗时牺牲了。廖大哥是个好样的,死得很英勇很壮烈。”他把银子交给老人,但没说是谁给的,老人以为是儿子的抚恤金。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慢慢擦去脸上两道浑浊的泪水,露出欣慰的笑容:“儿子死在抗击洋鬼子的战场上,死得壮烈死得值当。他给我这个抗夷老兵争了光,给廖家族人争了光,也给全村乡亲们争了光。其来,你是爹的好儿子!”
听了这些老人这几句发自肺腑的话,李黑皂心里一阵阵堵得慌:父亲是个好父亲,可儿子却不是个好儿子。同是在抗击洋鬼子的战场上,父子俩的表现和结局,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这是后话。
张岩彪明白,小叶紫檀是横在秀奎面前一个绕不开的坎儿,但眼下打仗是第一要务。要想打赢这一仗,就离不开谷家轿鼓。他想提醒秀奎,谷家轿鼓在这场战斗中的作用是何等的重要。
其实,不用张岩彪提醒,秀奎更想开脱谷家尧。他对慈禧当年所颁懿旨早就有看法:小叶紫檀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就只能你皇宫有,难道民间就不能有?皇宫里人也吃饭,难道老百姓就不能吃饭了吗?由是,就对张岩彪说:“告诉谷家尧,轿鼓一定要立下一份功劳,咱们以后也好为他说话。”
因为廖其来突如其来地插了这么一杠子,轿鼓停顿了很长时间。
没有了鼓声,八国联军就像还阳的僵虫,又展开了新一轮攻势,青龙关战局又发生了变化。时间一长,清军再次出现劣势。
张岩彪着急地对谷家尧说:“谷师傅,请你赶快擂鼓。今天不彻底消灭这些洋鬼子,咱们谁都不能离开青龙关!”
谷家尧死里逃生,是张岩彪救了他一命。现在,张岩彪需要轿鼓,青龙关需要轿鼓,大清国需要轿鼓,自己的身家性命也需要轿鼓。轿鼓,必须赶快敲响;轿鼓,必须赶快立功!
深秋季节,天近暮色。海拔一千八百多米高的青龙关上,冷风嗖嗖,寒气逼人。谷家尧全然顾不得这些,他脱掉上衣外套,只穿着一件粗布汗衫,用手紧了紧腰带,大声招呼着弟兄们:“咱手中的家伙什儿就是枪炮子弹,就是大刀长矛,朝着洋鬼子们头上狠劲招呼吧!”说完,“呸呸”两口唾沫唾在手心里,两个手掌合在一起搓了搓,然后把两只紫檀鼓槌抡得虎虎生风,密密实实地击打在鼓面上,“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鼓声又在青龙关上空震天而响。
其他人都学着谷家尧样子,脱掉上衣外套,扎紧腰带,唾两口唾沫在手掌心里搓一搓,拿出十倍百倍于平时的劲头,拼命地击打着手中的家伙什儿。
鼓声中,张岩彪指挥清军又发起强有力的反击。鼓助人威,人凭鼓势,清军和老百姓肩并肩手携手,筑成了一道坚不可催的铜墙铁壁,将八国联军团团围困在青龙关中心的龙吟、龙鳞两条主要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