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振阁想阻止住谷永旺:“住手,你无权解开人犯的绑绳!”
“当然有权。兰兰是我的未婚妻,她没有罪!你们要杀无罪之人,要杀我的未婚妻,我绝不答应!”
“知道我是谁吗?我敢把你一块活埋了!”贾振阁吓唬谷永旺。
“我是吃元浦的粮食长大的不是被你吓大的。你爱是谁是谁,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倒背手撒尿——懒得服(扶)你!”
谷永旺这几句话提醒了尤业田,他对贾振阁说:“兰兰已经不是尤家人了,她是谷家人,你们不能杀他。”
刘小鬼一旁问:“兰兰啥时候成了谷家人?”
“我和盼盼早就把她许配给了谷永旺。”
“我咋没听说过这件事?谁能证明?
谷大豹立刻站出来说:“我和郑风英能证明。”
“你们能证明?那我问你们,尤业田和盼盼啥年啥月在啥地方将兰兰许配给了谷永旺?”刘小鬼不相信。
“一九三七年后秋,山西灵许县的日本鬼子侵犯元浦村,盼盼在山洞里生明明时得了‘产后风’,临终时与我和郑风英约定的。这件事浦南浦北的人谁不知道?你装什么洋蒜!”谷大豹说。
“我也没有听说过此事。”谷歪心插嘴说。
“那你们就问问在场的老少爷儿们,看他们知道不?”谷大豹说。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震天怒吼:“我们都知道!”
从早晨到现在,在场的好几百口子元浦人只是在村部院子里哭过一次,还没有说过一句话,他们不知道说什么。不论是浦北谷家还是浦南刘家,包括其他姓氏的人,谁都知道尤业田不是坏人,但“五月复查”是上边发动的,他们不敢怀疑运动的正确性。至于刘小鬼和谷歪心,大家心里都有数,这是两个人渣儿,该杀的是他俩。乡亲们闹不明白,既然是群众运动,为啥不依靠村里的大多数群众,而非要依靠刘小鬼和谷歪心这种头顶长疮脚心流脓——坏透了的人来掌控?所以,憋了大半天的人们,终于用愤怒喊出了心中的不平。
“还有一件事情可以证明永旺和兰兰定过亲。”尤业田说。
“哪件事情?”刘小鬼问。元浦村风俗,定亲男女双方要交换定情物。没有定情物,这个定亲就不能算数。
“我把轿鼓的镲铙‘双手拍四门’传给了永旺。这门绝技是我独创,除永旺外,我未传任何人,因为他是我的女婿。”
“谷永旺是轿鼓的第五十八代传人,轿鼓绝技会的多了,区区‘双手拍四门’还用你传?”谷歪心不相信尤业田的话。
这时,尤业田突然想起了轿鼓鼓谱,说:“你们不相信‘双手拍四门’是我所传,那我家的另一件信物,足以证明永旺和兰兰是订过亲的。”
“啥信物?”谷歪心问。
“轿鼓鼓谱。”
元浦村的人们都知道,轿鼓鼓谱是谷大豹的传家宝,轻易不肯示人,更别说交给外人保管。这么珍贵的东西如果真放在尤业田家里,那就完全可以说明两家关系不一般。
刘小鬼对贾振阁说:“我带两个人去尤业田家里搜一搜。”
“好。证实一下他们说得是不是实话。”贾振阁点了点头。
谷大豹迅速给儿子使了个眼色。
“我也去,那是我家祖传的东西,我信不过你们,”谷永旺转过身来对兰兰说,“你也回去。”
“她不能回去。”刘小鬼说。
“她不回去,谁给我们开门?你知道鼓谱在哪里放着?”谷永旺问。
没等刘小鬼答应,谷永旺拉起兰兰就走。
轿鼓鼓谱还在尤业田家的房梁上藏着。兰兰从房梁上取下来交给谷永旺。刘小鬼伸手要拿过来看,谷永旺用鼓槌往前一挡,正好敲在他手背上。
两个运动骨干见状,马上用枪口对准谷永旺。
谷永旺迎着枪口挺身上前,指着自己的头说:“我脑袋大,你们朝这里打!”
谷永旺和尤业田不一样,和刘闾方也不一样,他的爷爷、伯伯、大妈都是声名远扬的英雄、烈士,他爹是大名鼎鼎的轿鼓王,伤着他可没有好果子吃。骨干们拿枪的手直打哆嗦,哪里还敢开枪?
谷永旺从兰兰手里接过鼓谱,在刘小鬼面前晃了晃说:“你看清楚了,这就是我家的轿鼓鼓谱,是汉武帝刘彻的大作,也是我和兰兰的定情信物。”
“它不过是一份鼓谱,怎么能是定情信物?”
“如果不是定情信物,我家的鼓谱为啥要放在兰兰家的房梁上?”
这句话把刘小鬼问住了。他知道,谷家人看轿鼓鼓谱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没有特殊原因是不可能藏到别人家的。看来,可能确有定亲一事。
刘小鬼不敢和谷永旺来硬的,就不再抢夺鼓谱。
谷永旺把鼓谱装进衣兜里,拉着兰兰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们没有再回龙湾。兰兰的一条命,就这样被谷永旺救下了。
尤业田见刘小鬼和两个运动骨干回来,没有看见永旺和兰兰,知道兰兰已经脱险,心里稍稍得到一点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