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山上跑下来,躲到包子铺里,窝在桌角。
我记得我好像答应过小二,要带他去吃师娘做的素包。
我又好像记得,我冲进白色灵堂时,不知所措的抓着师娘的手哭的稀里哗啦。
三师兄的嘴唇咬得发白,大师兄二师兄七师兄,还有小师弟,站在一旁什么也不说。
师父背着身子,吼了一句:
“吵什么!”
我以为师父要砍我,吓得不敢出声,憋着眼泪抓着师娘的袖子在她怀里磨阿磨。
可师娘的手好凉,身子也好凉。
她没有抱我。
没有一个人给我一个解释,我睁大眼睛看向周围的每一个人。
二师兄轻轻把我拖起来,说:
“出去吧。”
我很想问为什么,可我没有,因为我看见二师兄的脸色白的骇人。
于是我乖乖地出了门,我小心翼翼的问他:
“明天师娘还会给我做包子吧。”
二师兄扯了扯笑,关上了门。
第二天的包子变的很苦,也不是苦,涩涩的。
我知道,师娘再也不回来给我做包子了。
可当二师兄依旧扯着很难看的笑容把包子端给我时,我突然觉得我懂事了,我说:
“很好吃,跟师娘做的一样好吃!”
然后我看见二师兄笑了。
后来一个干燥的空气里没有一滴水的晚上,师父出了门,后半夜里大雨倾盆,我蜷缩在被子里。后来我想,那些来回击碰的窗子和所有电闪雷鸣,都只是想告诉我,师父再也不会回来了。
三师兄开始没日没夜的喝酒。
小师弟被家里人接走了。
六师兄,七师兄整天疯了一样的练剑,树上的花一季又一季的落,他们的剑没停过,不知道削去的是什么。
大师兄变的很忙,像从前师父一样一直板着脸,带着舒不开眉头。
我隐约感觉到好像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好像是我怎么抓也抓不回了,可我呆呆的坐在树下,不知道要干什么。
二师兄伸过手来把我拥在怀里,他说,让我到山下看看。
我去了,又回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好像变得很厉害,人们说,像当年师父一样厉害。
大师兄也常常笑着看着我,露出一种苍老了的欣慰。
三师兄,两年前被人杀死了。人们都说他入了邪道,杀人无数。大师兄没有做声。
可怎么,我却总是想起,从前那个赤着膀子带我去掏鸟窝,偷了师父古酿灌了我第一口酒的高大青年。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我开始不明白为什么要练剑,要去学武功。可看着大师兄,看着有些荒凉的后院,看着师兄弟们一个个都不明所以的来回奔走,我突然觉得难受。难受的想找一个出口,拼命的想要去做什么。
我去争,我去抢,我去做儿时听过的所谓天下第一。
可我站在师父的房门前,伸出手,却突然觉得有些无聊。
我知道,我永远都做不到师父一样好,更做不了天下第一。
就像我知道,我挽不回三师兄和小师弟……
我有些累,好像小时候拖着剑迷茫的站在院子里那样。
那时师傅气得暴跳如雷,却也舍不得骂我一声蠢材。
二师兄摸着我的头,说女孩子就是要宠着养的。
大师兄倚着树,笑得温和。
还有一把把我推进湖里的六师兄和七师兄,比我更像女孩子,哭的眼圈红红的小师弟。
只觉得院儿里的春絮扰人,太阳暖哄哄的,一群半大的孩子和一个正经的不得了的老师父。
温暖的不成样子,烦的让人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