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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像爱尔兰咖啡一样的男人》(六)

我来到了齐喧家的楼下,在他家小区的门牌上赫然刻着四个别有一番诗意的大字——“樱情雅居”。我不是第一次来他家了,所以楼下的管理员连问都没有多问一句,就让我进去了。

齐喧的家住在十三楼。还记得第一次来他家的时候,我还故意拿十三这个数字来开他玩笑:“在圣经上提到,十三可是个不祥的数字哦!”

然而,他却微笑着轻轻拍了拍我的头顶说:“还好,我信佛!”

这个家伙,总是有本事搞得我哭笑不得……

门铃响起后没多久,大门就被推开了,门后出现的是齐喧那张熟悉的笑脸。一见到我,他立刻热情的冲上前将我拥入怀中,他渐渐收紧的臂膀,以及隔着一层衣服也能让我清楚感觉到的真切心跳声,竟让我有那么一瞬间莫名的恍惚。原来,我还是可以拥有幸福的。

“你先坐在沙发上等我一下,咖啡很快就好了。”

说完,他便钻进了客厅一角的吧台里,继续煮着咖啡。都说男人认真起来的样子最迷人,我想,这句话可以完全印证在齐喧身上。我很喜欢看齐喧煮爱尔兰咖啡时的模样,神情凝重而认真,动作娴熟而麻利,整个过程下来俨然是一副有条不紊的样子。我实在是很少见到男人可以做到如此一丝不苟的利落,这不禁又让我联想起记忆里的某个人,曾几何时,那个人也曾为我扎起围裙,像模像样的在厨房里忙碌着做我喜欢的料理。当时的我,应该也是像现在这样,默默的站在一旁,心无旁骛的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吧?我还记得那个人的手艺非常不错,每一次,我都要倔强的把所有的食物都一扫而光,肚皮撑得圆滚滚的才肯罢休。那个人常说:“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这么能吃的女人!”。这时,我就会愤愤不平的反驳他:“我也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这么会做饭的厨子。”

真是可恶,我竟然还是会想到他!

“咖啡好了,欢迎我的女王品尝!”齐喧端着两杯刚刚煮好的爱尔兰咖啡,适时的出现在我面前,将我从记忆的隧道中抽离,为此,我不胜感激。

惊魂未定,我立刻端起面前的爱尔兰咖啡,想都没有多想就高高举起往嘴里送。齐喧的那句“小心烫”还没来得及脱口而出,我就已经捂着被烫得不轻的嘴巴,不得不窘迫的将杯子放回到原处。我顿时感觉浑身的毛细孔都跟着站立起来,舌尖和下唇不断的传来火辣辣的感觉,我赶忙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做着呼气吐气的动作,这才得以缓解。

“你还真像个小孩子,每次都要人提醒,早就跟你说过了,这可是被火烧过的,不是一般的烫。”齐喧一边用满是宠溺的语气责备我,一边还不忘帮我收拾刚刚不小心溢到桌面上的咖啡。

真是罪过啊!

“是啊,我就是这么不长记性,而且还是那种即使是撞了十次南墙,撞到头破血流也还是会再去撞第十一次的人,怎么样?”

“你先别激动,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心疼你。”

齐喧的话毫无疑问的触动了我的心弦,让我惶恐到一时间忘了该如何应对。“心疼”?我有多久没有听过这个词了?像我这样的人,还配拥有这样的词汇吗?想到这儿,我脑海中所有被颠覆的记忆又一次被唤醒,像是夹杂着血腥味的热浪,不断的涌向我的心头。我突然鼻头一酸,眼泪也跟着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他那双像迷一样的眼眸,深情的凝视着我,许久。他的眼神夹杂着一丝复杂的情愫,令我琢磨不透,也无从猜测。但我相信,无论如何,他一定是懂我的。就像平时那样,轻而易举的就可以洞悉我的一切。

就在这时,他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拭去我眼角的泪痕,然后又小心翼翼的轻轻摩挲着我发烫的嘴唇。他的指尖有些微微凉,被他触碰过的唇角,似乎已经没有之前那样涨涨的痛了。

“还疼吗?”

我没有出声,只是摇了摇头。天知道,我说不出话来的理由只是因为他那样一个小小的近乎于暧昧的动作。

就在我难为情的正打算拨开他停留在我唇边的手时,却突然反被他的那只手给抓住了,随即,他又伸出另外一只手顺势将我的脸捧住,四目相对间,他的眼神变得更加迷蒙,更加深不可测。我瞪大了眼睛盯着他渐渐向我靠近的脸,身体犹如被钉住了般僵持着无法动弹。他的脸正一点点的向我贴近,我仿佛可以感受到他越来越近的呼吸。其实,从他的眼中,我完全可以领会到他在向我传达着一个什么样的讯息?只是,我可以吗?我对自己始终是充满着怀疑。

关键的时刻即将来临,我有些紧张的喘不过气来,为了舒缓尴尬我不由分说的闭上了眼睛,表面上像是在期待着他那一吻,可实际上我的心早就已经像小鹿乱撞般惊慌失措。老实说,面对一个吻,我不应该感到如此陌生和不安。在我十五岁那年,初恋小男友在自习课上公然夺取了我的初吻以后,在我的世界里,跟男人接吻早就已经成为人生中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可是,我知道,现在的情况跟以往不同,现在我所要面对的那个人是齐喧,是他带领我走出水深火热的深渊,给予我重生的力量,面对这份幸福,我心中那小小的胆怯却又不可抑制的挤上心头。我承认,我是真的害怕自己会再次输的惨不忍睹。

然而,就在我的大脑和身心正在展开无休止的挣扎时,他的吻就是那样轻柔的落在了我的额头上,这一举动显然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只感觉那个吻很长,夹带着无限的深情与爱意,犹如一股滚滚而下的暖流,流过我全身的细胞,直至心底最寒冷的那个角落。

“我知道,你还需要多一点时间,不过没关系,我会等你。”

“对不起!”

“你不需要向我道歉,因为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反倒是我太冲动了,答应我,别放在心上好吗?”

他微笑着望着我,脸上根本就看不出有丝毫不愉快的表情。可他不知道,就是他的这份包容,这份理解,才会让我的心里渐渐萌生出越来越多的罪恶感。

他的神情好似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伸手把另一杯咖啡推到了我面前,说:“来,趁热喝,不然凉了就不好喝了。”

“好,谢谢!”这句话是我由衷的感言,我是真的真的很感谢他,也感谢他为我做的一切。

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连忙起身走到一旁去接听,这才避免了我们之间无形的小小尴尬。天知道,我有多么感谢打电话来的那个人。

“是谁啊?”齐喧挂断电话以后,我忍不住好奇的问他。

“还能有谁?当然是陈逸。”齐喧重新坐回到我身边后,笑着回答。

“你们看起来好像很要好的样子。”

“他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唯一的朋友。”齐喧的眼眸低垂着,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显然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为了缓和气氛我故意岔开聊其它的话题,没想到却把气氛搞得越来越尴尬:

“怎么都没有听你提起过你的家人,他们现在在哪里?身体还好吗?”

“我是个孤儿。”他似乎早就料到我迟早会提出这个问题,所以他在回答我的时候,语气才会显得出奇的平静,平静到令人产生怀疑,他是否在讲述自己的身世。

“对不起,我好像又问到了不该问的问题。”我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苦笑着连忙向他道歉。

“没关系,你是我的女朋友,有权利知道我的隐私。”他转过头来望着我,不自觉间还拉起了我的手,然后再握紧,而我竟然为了他这个莫名的举动而感到分外的窝心。

他的手很冰,冰到让我忍不住想要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我们十指相扣,彼此的掌心紧紧贴合着,我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他的手缓和许多,没想到,那股寒意却越来越清晰,始终没办法驱除。我隐隐感觉到,他的身上乃至骨子里似乎在散发着一股摄人的凉意,我说不清那是什么,只是感觉那股凉意很像是一种无以名状的悲伤。

“在我的记忆里,只剩下母亲模糊的笑容,她生前真的很美,美到令周围所有的人都嫉妒。在我的生命里,她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很爱她,却没有给她最好的照顾。”他没有看我,而是神情有些恍惚的望着前方,脸上却一直都在微笑。我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些什么?究竟看到了没有?但从他平静的语气中,我可以断定,他跟我一样也是个有故事的人,而且那个故事的背后一定藏着我无法想像的绝望。

“你母亲……是怎么去世的?”

“病死的,抑郁症,在我九岁那年。”他的回答断断续续的,但却丝毫不影响所表达出来的中心内容。

“那……你父亲呢?”刚问完这个问题,我就已经开始有点后悔了。

他把视线渐渐转移到我的脸上,空洞的目光定定的注视这我,老实说,我猜不透他的眼神之中究竟藏匿着什么,这一向都不是我所擅长的,只是我却因为他这样的眼神,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慌。

他突然笑了起来,像往常一样很迷人的那种微笑,然后又用故作轻松似的语气对我说:“我说过了,我是个孤儿,肯定是个没爹没妈的孩子啊!”

我从他刻意掩饰的微笑中嗅到了酸楚的味道。我不知道在他的背后到底藏匿着怎样的痛苦?也不清楚这份痛苦到底折磨了他多久?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才能帮助他?

面对此时的他,我不由得一下子心生怜意,伸手上前一把环住了他的脖子,他显然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抬眼愣愣的盯着我看,我没有理会他的讶异,而是将自己的额头轻轻抵在他的额头上,面对着面,认真的对他说:“你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比我还可怜,不过我不会可怜你的,我会爱你,现在、以后都会好好的爱你。”

我的话音刚落,只感觉他的手臂稍稍那么一用力,我便由主动反转为被动,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我看不到他此时此刻的表情,却可以感觉到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着,像个无辜的小孩子一样栖在我的肩头无声的颤抖着。

“是你自己说的,不准先反悔哦!”没想到一向浪漫主义的齐喧竟也有如此孩童的一面!

“我不会反悔的,况且现在……已经再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让我反悔了。”

齐喧抱着我的手臂变得更加紧了,我的心也随着他这个亲昵的动作整个收缩在了一起,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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