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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像爱尔兰咖啡一样的男人》(五)

我终于还是接受了齐喧,在那个以示安慰的拥抱以后,我们便很自然的走在了一起。老实说,我其实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情,来接受这场时髦的姐弟恋情。或许是因为一杯爱尔兰咖啡,就像以前我也同样接受过一杯拿铁咖啡一样。亦或,我只是单纯的想要借由他来摆脱邹川的影子,仅此而已。只是连我自己打死也想不到的是,我居然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来忘记邹川。

一直以来,我的身边都不乏追求者,有些人甚至还为了得到我,把自己搞得死去活来的样子,可我却连正眼都不瞅人家一眼。原因很简单,我的人、我的心、我的整个世界、我一切的一切,全部都被那个叫作“邹川”的家伙给彻底俘虏了,导致我根本无暇多顾及别人一秒钟。那时的我,用命笃定了自己就是为了那个男人而存活的,他就是我的氧气,随时操控着我的生死。

相亲回来的第二天,老妈一大早就打来电话,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有关于昨天相亲的事情。老妈在电话中向我解释,原来是那位分局长的宝贝儿子一个不小心,把时间记错了,再加上下雨天塞车的缘故,所以当他赶到咖啡店的时候,早已是人去楼空。对方倒是为此深表歉意,还说要再另行约个时间重新相亲一次。尽管老妈在电话那头说到吐沫横飞,可我还是断然拒绝了这个邀请,我可不想让这出可笑的闹剧再上演第二次。

“女儿啊,人家局长可是亲自打电话来向我们家道歉的,而且对方还说这次约会的时间,地点全部都由你决定,只要你肯露面出来吃顿饭就行了,人家可真是诚心诚意的想与我们家结下这门亲事呢!”老妈始终不放弃,苦口婆心的试图说服我。

“如果真要是诚心诚意的话,为什么不亲自登门道歉呢?再说了,他们家是不是急着传宗接代啊?巴不得让儿子赶紧找个老婆下蛋。”

“你这个孩子,总是这么口不择言。实话告诉你,不光是对方家里急,我们家也急,你都已经老大不小了,还这么没着没落的,你说说,我能不急嘛!”

“妈,如果你真的是为了我这个女儿着想,祈祷我结婚以后不会变成一个疯子的话,就请你帮我把这门亲事给退了,并且告诉对方,局长家的儿子,我们席家的女儿可高攀不起,请他们另谋相亲的对象吧!至于我,你就放心吧!虽然这次的相亲搞砸了,可我还是幸运的步入了下一场恋爱,所以以后,就不劳烦您老人家对我这个嫁不出去的女儿煞费苦心了。”我一本正经的向老妈汇报着我的感情现况。

老妈原本是想再多游说我几句的,毕竟被我拒绝的那位可是局长家的儿子啊!但随即一听我的感情终于算是有了着落,立即变成像瞬间被点燃的炮竹一样雀跃,兴奋之余嘴也跟着一直噼里啪啦的问个不停。像是对方的职业、月收入、家里状况、家世背景如何……等等,类似这些俗不可耐的老问题。可我却连一题也没有回答,只是敷衍一句:“老妈,请相信你的女儿,好吗?”

“哼!……我以前就是太信任你了,才会让你有机会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死样子回来。”我被老妈的话一语击中,心里的伤口仿佛顿时裂开来,只感觉鲜血潺潺而出,让我差点窒息到要吐血。

直到现在,她仍然不知道那个把我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当然,我也不可能会让她知道。否则到时候,就不是我一个人吐血这么简单了,恐怕全家人都会陪着我一起吐血,想想,那个场景还真是惨烈。

见我沉默不语,老妈也只好不再责备我些什么,反倒是爽快的应声答应了要帮我推掉局长家的亲事。虽然她嘴上不说,但我心里明白,就连老妈自己也不太确定,以我这种偏偏喜欢唱反调的个性,如果一旦真的嫁到局长家,对我以及对整个席家而言,到底是福还是祸?

最后,她在挂机前,还不忘提醒我一句:“谈恋爱要端正姿态,最起码也要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活着的正常人。”

挂断电话以后,我哭了。

今时今日,我仍旧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我想,老妈是懂我的。她甚至了解那段恋情,对于我而言,是有多么的崩溃与挣扎。同时她也一定知道,此生,我的生命里再不会出现那样一个令我拼命致死,也还要发自骨子里疯狂去爱的那么一个人了,再也不会有了。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我有齐喧。

齐喧遵守了他的承诺,从跟他第一天交往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月了。我改掉了一个人喝黑咖啡的习惯,取而代之的是他为我精心煮好的爱尔兰咖啡。我真的很喜欢爱尔兰咖啡的味道,烈而醇,香而醉,像是一种低靡的涌动。不管是在伤心还是难过的时候,只要细心的浅尝一口,就可以深刻体会到,那种因思念发酵的味道而顿时萦绕全身的感觉,犹如一股哀伤的暖流,瞬间流遍身体里每一个角落,有些短促的悲伤,也有些悠久的愉悦。

有些时候,齐喧会打包外带爱尔兰咖啡送来我店里,有时是我干脆直接跑去咖啡店找他,或是他家。

齐喧的家住在红字路,也叫樱花街。顾名思义,红字路的道路两旁种着两排整齐的樱树,从红字路的入口处一直延伸至尽头。每逢初春来临时,满树的枝头就会长出粉红色的小花苞,过不了几日,便会开出嫩淡粉色的小花多,簇拥着爬满整个树梢。偶尔有风徐徐吹过,片片花瓣便会不自觉的随着微风飘然而落,纷纷扬扬,时起时落,形成一场别开生面的樱花雨。一些准备结婚的新人,都会选择在樱花开得最烂漫的时节,在这里举行瞩目且浪漫的婚礼。相爱的一对恋人,彼此手挽着手,肩并着肩,在象征着幸福的樱花雨的见证下,直至走向路的最尽头。而在尽头的那端等待他们的,是一座神圣的教堂,也是人生中最幸福的终点站。在那里,他们将会在上帝的面前郑重的发誓与承诺:生生世世在一起,永永远远不分离。

可惜,这个承诺,已与我无关。

我只是有些好奇,一个善于说谎的人,在上帝的面前会不会做到难得的坦诚?

刚忙完店里的事,手机的提示音就响了起来。我拿起一看,原来是齐喧发来的信息:

“有空吗?我煮好了咖啡,在家里等你。”

我望着简短的信息,会心一笑,然后告别了张琳……

二十分钟后,我出现在樱花街。我原本是乘计程车来的,却在路口转弯的地方,叫司机停车把我放下了下来,然后一个人径直走进这条早已经过了花期的樱花街上。整条街除了尽显萧条的景象以外,也显得出奇的宁静,静到仿佛可以让我清楚的听到自己缓缓前行的脚步声。我抬眼望去,一副充裕着浓浓灰色的画面,哀婉的一直延伸到尽头。昔日繁茂的樱树,现在只剩下毫无生命气息的枝干,无数条干枯的枝杈宛如无数只干涸的手,在半空中哀怨的摇曳着,像是极力的想要试图抓住些什么,可是却什么也抓不住。眼前的此情此景,让我不由得联想到深冬时分才有的衰竭景象,真的让人很难与那场炫丽得无与伦比的樱花雨相提并论,但有谁可以细心的留意到,其实它们是一个共同体。

我很喜欢樱花,那是象征着爱情的圣物。以前,他曾带我到日本看樱花,是他告诉我,其实樱花的花期是很短暂的,孕育了一年,却只盛开七天,最长也不过一个月。当时站在樱花雨中的我,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酸。我渐渐意识到,樱花雨纵使再美丽,也只能造就一瞬间的奇迹,待到它的生命消耗殆尽的时候,终将变回原来的样子,更加不会再有人记得它曾经造就过如此声势浩荡的美丽模样。因为这是它的自然生长规律,也是它的宿命。所以,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永恒,只是在我们各自的心中,都还倔强的怀揣着那份小小的希冀罢了。原来,我们都把永恒想得太简单,也把爱情想得太伟大。纵然经历了一番犹如海啸般肆虐的爱情,我们最终还是要回到原来的起点,因为这也是我们的成长规律。

樱花瓣只有脱落了,才会长出新芽,等待明年的开花。可是,人心中结的痂,要如何除去,才能不留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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