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御宝堂的货船被劫之后,便没有船只敢靠近出事海域,即便许多商船来往需要途径此地,但所有的商人和船夫宁可多花些时间绕远路,也不想贪省时间而以身试险,到时候丢了船财是小事,没了性命才是天大的悲剧。
在一片苍茫穹海之中,只有乐安宁所在的船漂停于此,像是一片孤独无依的偏薄云叶,有种远离俗世的超脱自由,却也渺小至极。
孤帆远影碧空尽,所描绘的大概便是这样一幅画面吧。
乐安宁负手立在船头,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碧海连天,心中没有一丁点豁然开朗的领悟,那是那些无聊透顶的文人骚客才会有的无聊透顶的心绪,他现在可完全没有这样的心思。
从渝都码头驶出已经整整过去了七天,他们连海贼的一点踪影都没有瞧见,虽说本就是抱着碰运气的心态出海,但这么长时间没有哪怕一根头发丝的收获,还是会让人心生出一种莫名的挫败感啊。
乐安宁轻轻叹了一声,然后转过身来。荆河坐在船舷上独自喝着闷酒,船尾隐隐有清脆的嬉笑声随着海风传来,乐安宁一听便知是秦青和夏雨雪两个丫头又在玩闹。
登船之后的几天里,原本对海水稍感恐惧的夏雨雪在适应了船上的生活之后开始变得比在岸上更加活泼好动,天天从船头跑到船尾。
她看着海浪轻轻拍打着船体泛起朵朵浪花,觉得很是可爱;看着海鸟停在桅杆上朝着落日轻鸣,展翅点水捉鱼,觉得很是神奇;看着晚霞缀着落日染透整片大海,觉得很是美丽。
到最后,她开始跟着秦青学起了钓鱼,两个丫头一天到晚各自背着一支鱼竿,只要船停下,她们便抛钩等大鱼,却从来也没有钓上来过哪怕一只小虾米,但她们就是觉得这样很是有趣。
看着两个丫头无忧无虑,乐安宁有种自己是出来海上游玩的错觉,不禁觉得很是郁闷。
相比于阿青和雪丫头两个闹腾不止,雅雅和丝丝显得格外安静,几乎一直躲在船舱里不出来。乐安宁到后来才知道原来这几天舒雅雅一直在跟着柳丝学绣活,虽不知她有什么用意,但也总比另外两个疯丫头扛着鱼竿挥舞来挥舞去好上太多。
帆船停在海中,何乐在内的四位水手却是一刻也不得休闲,他们仔细检查着船体的各个部件,确保它们完好无损并且运行正常。乐安宁虽然不懂海船上的这些活,但看得出来他们都很专业,也很尽心尽责,这让他心中稍稍好受了一些。
除了何乐之外,乐安宁对于其他三人的了解不是很多,只知道那两个壮硕精干的水手一人叫做齐若,另一人叫赵匡,而那个相对偏瘦弱的水手唤作赵逸澜。
相比齐若和赵匡的粗狂豁达,那赵逸澜显得腼腆寡言,乐安宁对他印象也不是很深,只是看个脸熟便作罢,也并未发现什么古怪之处。
乐安宁正在眺远想着接下去该如何做,何乐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说道:“大人,这几天下来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难道我们要一直这样耗下去吗?”
何乐所说的也正是乐安宁所顾虑的,但既然已经出海了,难道就要这样无功而返吗?
乐安宁暗忖片刻,说道:“我们在海上待的时间够长了,也需要补充淡水和食物。”
何乐似是想起了什么,说道:“离这东边不远处有一座岛,叫鸪嘴岛,那上头有几户人家组成的一个小渔村,我们可以上那里休整一下。”
乐安宁点头道:“可以。”
何乐领了命,便与他那三位弟兄开始忙活起来,升帆调转船头,向鸪嘴岛驶去。
船动了自然不能再继续抛竿钓鱼,秦青和夏雨雪扛着鱼竿便从船尾走了过来,恰巧舒雅雅也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一见到乐安宁脸上忧色忡忡,秦青就撅着小嘴不悦道:“少爷也真是的,见不到海贼反而不高兴了,难道非要与那帮凶残的劫匪打个照面你才满意吗?”
乐安宁看了她一眼,说道:“如果只是暂时找不到他们,自然是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怕永远都找不到那些人了。”
夏雨雪没听明白:“什么意思?那些人难道会消失?”
舒雅雅解释道:“少爷的意思,是那帮人可能并不是真的海贼,只是以海贼的身份作为掩护来打劫御宝堂,有的放矢,无的解散,这才是最可怕的。”
她理解了乐安宁话中的意思,面具下的眸子也显露出一丝担忧,问道:“少爷,若情况当真这么糟糕,咱们应该怎么办?”
乐安宁冷笑一声:“能这么大费周章地想要置御宝堂于死地,在这个江湖上也就只有白连两家了。”
舒雅雅大惊,道:“少爷为何如此笃定?”
乐安宁没有回答,因为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有人想要对付惊庭,可不单单是御宝堂,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朝廷之外,也就只有白家和连家有这等不要脸的魄力干得出这样的事情来,但是乐安宁不能说,因为他还不想在舒雅雅面前暴露自己是惊庭十二月门首的事实。
秦青在一旁很是时候地问了一句:“可若要确定此事是白家或是连家所为,恐怕会付出很大的代价,而且也很危险啊。”
夏雨雪闻言,不理解地说道:“如果真的是他们做的,咱们直接把他们抓起来不就好了,你还说你是靖州捕快呢,连这点勇气都没有,真没出息!”
乐安宁瞥了雪丫头一眼,懒得解释这件事情背后的复杂,更没了心情继续谈论下去,只是看着远处被阳光打得波光粼粼的海面重重叹息了一声。
......
船向东航行了不到一个时辰,乐安宁便隐约看到了那鸪嘴岛的轮廓。
舒雅雅站在他身旁,她的瞳力比乐安宁要好,已经能够看到几处房屋零星地点缀在那座岛上。
在海上漂泊数日,如今马上就要靠岸,包括乐安宁在内的所有人都在心中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渐渐安逸下来。
乐安宁看着舒雅雅的长发随着海风飞舞如花,面罩下的眼睛透出长久紧张之后的一丝慵懒,忽然觉得有些自责,心中一软,便柔声笑道:“等上了岸,好好洗一下身子。”
舒雅雅闻言大惊,眼中立马盛满了羞意,微恼道:“少爷在说什么?”
乐安宁有些恬不知耻,伸着脖子往舒雅雅身上靠了靠,抽了抽鼻子后说道:“你自己闻闻,身上都有一些海腥味了。”
舒雅雅大窘,羞恼得伸出玉手轻轻在乐安宁肩上捶了一记粉拳,怨道:“还不是少爷的主意,这船上哪有地方让我们姐妹换洗衣衫啊。”
乐安宁道:“是少爷的不是,有时候想想,当时应该让你们留在渝都城的。”
舒雅雅摇摇头:“若是将奴几个留在渝都城,那才是少爷的大不是呢。”
乐安宁笑了笑:“雅雅,少爷懂的。”
舒雅雅看着乐安宁的俊颜,微微一愣,然后低下头轻轻道:“少爷,其实奴也懂的。”
便在这个时候,远处忽然传来猛烈的轰然一声,仿佛是什么东西忽然爆炸一般,震得人耳膜发疼。
乐安宁身子悚然一颤,舒雅雅则已经吓得脖颈苍白。
“这是什么声音?”舒雅雅显得很是慌张,因为这般巨响是她平生从未听过的,而且是在此刻茫茫的大海之上,更加显得惊悚恐怖。
乐安宁微微眯起眼,耳边传来了空气撕裂的尖锐声音,紧接着,便有一道黑色的圆影朝着他飞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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