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宁看着她,烛光映照下她的眼睛透彻明亮而带着困惑,丝毫不像是装出来的样子。乐安宁仔细一想,若她真的想隐藏自己的身份不说,又何必在此刻来这么一句话,难道她只是单纯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五感吗?
“抱歉,是我多虑了。”乐安宁说完这句话便直接走出了船舫。
夜深人静,码头上没有一个人,但乐安宁相信舒雅雅方才的感觉不会错,老李一帮人肯定是藏在暗处准备守株待兔。
等到碧涛阁的花娘娘靠了岸,一百艘花舫也逐渐散开停在周围,江面上泛起的浪涛拍打着船体,夜色之下,很多动静都因此被掩盖了过去。码头上的灯火微弱,根本看不清江面上到底发生了何事,乐安宁蹲在船舷边上,眼睛雪亮,江面上隐约显出的几道人影说明了一切,这霁玉斋动手竟然如此迅速隐秘,只是这帮人不曾上岸,又是要将玉石送去哪里呢?
乐安宁有些着急,而就在这个时候,随着一声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个举着火把的官差迅速来到了码头上,领头的一人身着庄凝官服,不是老李又是谁?只见他神色凝重,大手一挥,身后的捕快便二话不说直接扎入了水中。不一会儿,江面上便开始骚乱了起来,那些原本在水里悄然搬运着货物的人穿着特质的黑色水沙衣,只是没想到官差会忽然出现,吓得立马丢掉了手里的东西,开始朝四处逃窜,亦或一个个翻身钻入了水中。
水面上一时间沸腾起来,扑打与厉喝交错不断,有几处扭打的动静太大,将周围船舫内的人惊醒,咒骂和尖叫连连不绝。
乐安宁眉头紧皱,老李也太着急了,这么快就动了手不是打草惊蛇了吗!果然,老李一见水面上扑腾不止,却是一个人都没有抓到,眼中立马透出焦虑,拔出腰间的官刀,大喝道:“我是靖州总捕李秧,衙门例行巡检,所有人都要配合调查,否则杀无赦!”
这话说得响亮如平地一声炸雷,明显是施加了内力的功夫,一下子便惊得花舫内的人纷纷探出头来,面露惊恐之色。
乐安宁心中一急,也顾不得太多,身子一跃,便轻盈如风,在几处花舫檐角点了几下之后,迅速飞到了岸上,朝着李秧不满道:“老李,你搞什么!那伍子旭和庄泰霖人呢!”
李秧见了乐安宁,惊喜之余也有烦恼,赶忙解释道:“老弟你别急,不先抓到水里那帮人,就算找到了伍子旭和庄泰霖也是白搭!现如今咱们人赃并获,那两人心机再深也是插翅难飞的!”
乐安宁跳脚道:“你懂不懂什么叫弃车保帅!若是今晚伍子旭不出现,他便可以将一切罪责都推给庄泰霖,到时候你纵然手握证据,要想将他绳之以法也要破费不少的功夫,那咱们今晚所做不就白费了么!”
李秧忽然嘿嘿一笑:“我在这里闹得惊天动地的,不就是为了引他出来么。”
乐安宁一愣,脑中飞快一转,惊讶道:“你还在暗中布置了人手?是荆大哥?”
李秧道:“不止呢!柳姑娘和秦姑娘也来了!”
乐安宁心头猛然一震,在晖州庄家内秦青被刺时的画面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之中,心中立马翻腾起一种莫名的恐惧。伍子旭说过自己会亲自前来靖州查看货物,此刻他又会在何处呢?乐安宁环顾一下四周,夜色笼罩下根本看不出任何出格的动静,眼中的慌乱则是更加浓烈。
“什么人!”老李忽然呵斥一声,手中的官刀已然做出了攻击的架势。
乐安宁循着他凌厉的目光回头看去,只见黑暗之中一片浓郁的鲜红如血暮一般朝自己扑来。看着飘然如仙的女子轻盈落点自己身前,乐安宁面露惊愕,一手则适时拦住了想要冲上前去的李秧。
舒雅雅对一旁同样惊色不定的李秧置之不理,而是快步走到乐安宁身边,凑到他耳旁轻声道:“公子,你要找的人已经朝北逃去了。”
乐安宁眼神一亮,再不怀疑她听觉之敏锐异于常人,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之后,脚下便瞬起如风,“微雨燕飞”的身法忽的在周身绕起一道柔绵凛冽的气势,下一瞬便已经消失于北边夜色之中。
舒雅雅红衫微动,眸子里透着些犹豫,迟疑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跟着乐安宁飘然而去,只留下李秧一人望着她美丽的背影怔怔出神。
......
靖州码头的北边是一片竹林,乐安宁如一道疾风在此间穿梭,体内的功力已经提升至最强,听觉也比先前敏锐了一些。
在绕过一处天然而立的矮石林的时候,乐安宁眼子一尖,便看到一个人影恰好闪入其中。
乐安宁心中一喝,右手一颤,短刀“燕雀”便飞落至手心,前跨三步之后右脚用力一蹬,整个身子便陡然俯冲而上,挥刀便是一斩。
周遭躁动的气势猛的幻化为无数道锐利的气息,眼前石柱瞬间便被劈成了两段。
那黑衣人反应极快,一个侧身恰好避开了要害处,却也难逃乐安宁迅雷版的刀刃。一声痛呼从石柱后面传来,鲜血溅在了燕雀之上,也沾染在了乐安宁的袖口处。
那人转身停下,似乎也没了继续再逃的力气。
乐安宁看清了他的面容,正是那霁玉斋的掌柜庄泰霖。
“乐公子,你一直追在我身后,请问有何贵干?”庄泰霖左手捂着受伤的右手手臂,强忍着痛楚惨笑着,想要以此来拖住乐安宁。
乐安宁直接冷声道:“伍子旭在哪?”
庄泰霖神色一紧,道:“伍少在哪为何要来问我?”
见其如此态度,乐安宁便知已经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的必要,眼中顿然射出一股杀意,庄泰霖被震慑得后退了两步,露出一丝惊恐之色,但心中对于死亡的恐惧又立马压过了一切,他怒吼一声,双袖顿时爆裂,露出如岩石一般的双臂。
乐安宁一惊,却也不知他练得是哪派的功夫,竟有如此霸道的臂力。
庄泰霖似乎再也感受不到右臂上的伤痛,身子忽如一头猛兽朝乐安宁袭来,双拳如山,带着必死的决心和意志,便是连乐安宁也感受到了一股扑面的压力,身子不由开始朝后撤了几步。
庄泰霖嘴上一声怒吼,一拳便直接朝乐安宁面门砸来。乐安宁侧身一躲,眼看着如石头一般的拳头从自己的眼前飞过,搅动的空气让他的脸庞感受到了一丝凌乱的痛意。
庄泰霖见一拳未中,手臂便猛然朝外一挥,幸亏乐安宁预料到了他此后招而低身躲过,否则自己怕是要破相了。
手上的燕雀紧跟着朝对方的腹部便是一拉,庄泰霖的反应也算迅速,腰身一收,虽然肉身躲过了刀刃,但身上的衣物却还是被划出了一道锋利的口子。
庄泰霖目露骇意,似乎觉得乐安宁的武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来的深厚,心中便立刻出现了一丝慌乱,拳头便开始如雨滴一般朝着乐安宁不顾一切地砸去。
乐安宁左闪右躲,两人你攻我守僵持了一会儿,乐安宁忽然冷笑一声,脚下轻点,尘土微颤,身子便已然来至了庄泰霖的身后。
“微雨飞燕”的身法便是如此出人意料,那庄泰霖还未反应过来,乐安宁便已经一刀划在了他的后背上。
庄泰霖闷哼一声,便顾不得一切回身一拳,乐安宁早已将他的拳路看透,身影一闪,后撤两步,待其猛烈的一拳过去,胸口便敞开如大海。乐安宁脚下一顿一蹬,便是干净利落的飞身一刀刺在了庄泰霖的胸口上。
强烈的气势将庄泰霖整个人击倒在地,乐安宁双膝压在他的身上让他无法起身,短刀燕雀却并未拔出。
“伍子旭在哪!”乐安宁手中的短刀已经深深地扎入了庄泰霖的肉里,刺骨的疼痛让这位霁玉斋的掌柜痛不欲生,但其嘴里除了一声声的惨叫之外,便再也没了其他的言语。
“我再问你一次伍子旭去了哪!”乐安宁怒气攻心,手上的力道不免又加重了几分,那庄泰霖痛得发狂,眼光泛白,嘴角已经溢出血液来。
眼看着庄泰霖就要慢慢死在乐安宁的短刀之下,这个时候,舒雅雅终于追了上来,她一见乐安宁发狂模样,吓得赶紧一把抓住了乐安宁的胳膊,惊惶道:“公子,万万不可啊!”
乐安宁一怔,扭头看到了那张苍白的美丽容颜,眼中便再次露出一丝希望出来,未等开口相问,舒雅雅便急道:“西面不远处有打斗的声音,公子要寻的人说不定就在那里!”
乐安宁惊喜万分,一指便点晕了躺在地上的庄泰霖,然后拔出燕雀,夹在腋下迅速一抹,便擦去了上头的鲜红血迹。
“将此人交给李大人,你不许再跟着我了。”
乐安宁冷冷说了一句,然而便动身闪入了西面黑暗的竹林之中。
舒雅雅望着他消失的背影,轻轻咬了一下嘴唇,眼中意味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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