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小仙被掳走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靖州城,风月楼表面上未受影响正常开张营业,也以小仙姑娘在骚乱中受了轻伤不能见客为由勉强应对着外人的打听询问,但其实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来风月楼的气氛有些不对头。
这日早晨,乐安宁正懒洋洋地躺在院子里吃着鸡丝馄饨,秦青则跟着柳丝学习剑法,柳丝的那套剑法有一个很温雅的名字,叫做“山亭柳”。自从那天在晖州遇袭受伤之后,这丫头就对这套“山亭柳”剑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天天缠着柳姐姐教自己,为此还瞒着乐安宁偷偷从城南的武器铺子里买了一把适合女子的春水轻剑,因此还被乐安宁白了好几眼,敲了好几下的脑袋。
不一会儿,许怀温翩翩缓缓地走了进来,乐安宁瞥了他一眼,问道:“吃早饭了吗?我这还有一点汤,给你喝点?”
许怀温竟是毫不犹豫从他手中接过瓷碗喝了两口,看得不远处的柳丝目瞪口呆。乐安宁嘿嘿一笑,拍着大腿乐道:“不错,有长进。”
许怀温抹了抹嘴,说道:“等会儿跟我去一趟风月楼,孙大家回来了。”
只一句话,让秦青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头怨怒地瞪了乐安宁一眼。乐安宁愣了愣,从藤椅上跳了起来追着许怀温便是一脚,跳脚道:“你这家伙不会小点声啊!”
许怀温坏坏一笑,只说了一句:“这鸡丝馄饨味道不错。”柳丝饶有意味地看着他,心想主子好像和以前变得不太一样了。
乐安宁朝许怀温翻了个白眼,然后笑眯眯地看向了秦青,轻轻咳了两声,柔声道:“阿青,你跟我一起去?”
“才不去!”秦青重哼一声扭过身子,脑后扎起来的长发随之一抖,显得有些调皮可爱。
“那我可自己去了啊,你就跟着柳姐姐好好练剑吧!”乐安宁抛下这么一句话,然后拉起许怀温就往门口跑去。秦青闻言忽然转过身,见自家少爷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往外蹦,气得上前追了两步,手中的剑做出一副刺人的模样,生气地跺脚喊道:“一剑刺死你!”惹得身后的柳丝捂嘴偷偷一笑。
......
两人来到风月楼,一进门明秀便迎了上来:“两位公子可算来了,孙大家正在楼上发火呢。”
许怀温疑惑道:“孙大家在朝谁发火?”
“还能有谁,李秧李大人呗。”
“老李也来了?”乐安宁有些吃惊,但仔细想想风月楼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这靖州城的总捕头可怎么也逃脱不了干系。唉,这家伙的脑袋这一次可要大破天了。乐安宁心中忽然有些自责。
跟着明秀上了二楼,还没进屋便听到了里头传来了一个声音:“破不了徐家灭门案,也抓不住一个强掳强夺的匪贼,李大人这总捕可当得真容易。”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乐安宁只感觉冬夜的深雪在耳畔飘零,寒风凛冽扑面而来,而心头却如沐春风,仿若春暖花开一般。这声音就像是一曲美妙多变的琴声,明明冷促幽寒,却又让人心觉百般优柔,似乎化作了一根根细微如发的丝线,缠住了乐安宁的双脚,让他的步子变得有些迟钝。这声音的主人,便是那天下第一美人吗?乐安宁忽然有些害怕面对那样一张难以想象的面容。
推门入屋,乐安宁抬头便看见了那坐在屋内的陌生女子。她,便是孙蕊吗?如果说当年第一次见到秦青时,乐安宁的感觉是恍若重生,那么今日初见孙蕊,他的脑海里便只有一个念头——原来绝色真的能杀人。
孙蕊的一双秋水星眸带着冷意,清澈冰寒,在听闻动静之后淡淡地扫了一眼许怀温,开口道:“你来了。”
许怀温轻轻嗯了一声,乐安宁则默然低头跟着坐在了老李的身旁。
“小仙是在你眼皮子底下被人掳走的?”孙蕊带着怨气直接朝许怀温发难,此刻没了一墙之隔,乐安宁听着她如空谷幽兰的声音,竟是有些失神,世人皆说孙大家琴舞双绝,想必她的歌声也足以勾人魂魄吧。
许怀温无以辩驳,只能叹声:“抱歉,我没能护下小仙姑娘。”
“连一个女子都保护不了,你这么多年的江湖算是白混了。”孙蕊言辞尖锐毫不客气,呛得许怀温也是无言以对。
乐安宁有意为好友开脱,终于开了口:“也并非怀温一个人的错,当时情况混乱,敌人在暗,实在是难以预料。”
谁知孙蕊峨眉轻扫,冷媚的眼睛看向乐安宁,冷声道:“一句难以预料就能把所有责任推脱得干干净净了,你们这些男人就只有这点本事吗?”
乐安宁微微蹙起了眉头,心中对这位孙大家的印象一落千丈。而他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被孙蕊瞧进了眼里,不施粉黛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迟疑,又立刻恢复了冷艳的模样。
“你先别动怒,眼下小仙姑娘虽然不知所踪,但那帮人明显不为性命而来,小仙姑娘肯定不会有事的。”许怀温宽慰道,一旁吓得不敢说话的李秧只能拼命点头。
孙蕊身罩一件精致红衣,袖口翻云,一听此话,立刻一拍桌子,身上的衣衫便随着胸前挺翘一抖,怒道:“为不为性命来,有没有事,可不是你决定的!”
乐安宁听得心中一阵恼怒,郁小仙现在可是好好地和枯圆大师待在一起,你丫懂个屁啊!但这件事情只有他和许怀温知道,也不能现在马上就把这个事实往这个暴脾气的女子脸上摔。乐安宁只能忍气吞声,同样是以相貌惊动自己,阿青可比这个什么天下第一美女可爱多了。这女人脾气这么差,连老李和怀温都被她震慑得只能弯腰低眉,果然无愧那一手创立风月楼的狠辣,但也着实是有些惹人厌了。
气氛正紧张着,屋子的门便被推开了,一脸憔悴的沈蝶衣像一只受惊的小猫扑进了许怀温的怀里,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乐安宁看在眼里,心想这丫头与那郁小仙还真是姐妹情深。许怀温心生怜爱,柔声低语安慰着,那孙蕊一见着沈蝶衣,坏脾气也顿时收敛了不少,微微一叹息,然后说道:“李大人,风月楼里都是我的姐妹,哪一个出了这样的事情我都会心急,况且小仙是我风月楼的头牌,影响甚大,我希望你能尽快帮我查清楚这件事情,我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能做的也不过是祈祷小仙安然无恙。”
李秧不停地点头,嘴上说着一定一定,与乐安宁眼神交流了一下之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风月楼。沈蝶衣的情绪很是脆弱,加之先前吸入体内的迷烟还未排清,整个人便有些昏沉,许怀温没办法,只能陪着她去自己的房间哄她入睡。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乐安宁和孙蕊两人,气氛就变得有些不自然。
孙蕊理了理耷拉在肩上的长发,露出凝脂白玉般的雪颈,然后开口说道:“你就是乐安宁?听秀姐提起过你的事情,伍子旭和连思辰就是被你给气走的?”
乐安宁笑了笑:“孙大家不必谢我,大家都是朋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孙蕊冷冷瞥了他一眼,不悦道:“我有说过要谢你?谁又与你是朋友?你少在那自以为是了。”
乐安宁一阵气结,有史以来自己第一次被一个女人呛得说不出话来,脸上还要保持微笑,颇有风度地说道:“孙大家说了算。”
孙蕊站起身,坐倒了妆台前,拿起一把谭木匠木梳开始打理自己的长发,嘴上说道:“在这风月楼里,男人的什么丑态我没见过?连思辰与伍子旭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与他们心存芥蒂,也并不意味着你就能好到哪里去。有那份油嘴滑舌的闲工夫,不如抓紧时间把小仙找出来。”
乐安宁忍着掐死她的冲动,笑道:“孙大家既然这么讨厌男人,为何又要赚男人的钱?还要在他们面前搔首弄姿,露出一副取悦于人的表情,不是很贱么?”
孙蕊从铜镜里看了乐安宁一眼,不怒反笑,笑声里竟是充满了妖媚诱惑。乐安宁心头一震,体内的功力强行提升,这女人好强的媚术,连自己都差点把持不住。
“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一个男人需要我来取悦,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不是我赚取男人们的钱,是他们自愿将银子送到我怀里的。”孙蕊放下梳子,起身说道:“我要就寝了,乐公子请回吧。”
乐安宁心中骂了一句娘,大清早的睡觉,这女人不是有病是什么?起身告辞出了房间,正巧对上许怀温那一脸困惑的表情,乐安宁瞪了他一眼,似乎把从孙蕊地方受到的窝囊气全扔给了许怀温。许怀温无奈一笑,两人便下楼了,与明秀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便出门返回了槐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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