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永铭给我们找的地方是公共租界的一个小别墅，什么都好就是离巡捕房太近，就在一个街区之外，我们一出去有一半的几率从他们门口过。
“左转巡捕房，右转苏州河，这是要我们安度余生啊。”抱怨归抱怨，我和李山还是不顾夜深四周转了转，没什么可设哨的，别墅一层大门够结实，窗户也都有铸铁栏杆。想不走楼梯进二层且费劲呢。
来上海几乎没正经歇过，我请老钱司机睡在一层对门口的房间，告诉他尽量警醒点。让李山睡在楼梯把角的房间，告诉他洗了澡只管睡觉。然后把北燕安排在二层最里面的房间，我也进了另外一个房间睡得昏天黑地。
一早北燕敲我的房间门，我有点生气地开门：“大小姐你昨天晚上看我们杀人也该累得不轻啊，怎么不多睡会。
北燕小心地端了个茶盘进来，里面是煎蛋面包牛奶。“要睡吃了早餐再睡。”她也没好气。
你看干活就不能绷到极限，否则人人都想吵架。
我告诉北燕，跟什么人打交道，用什么样的语言，“他们靠暴力生活，听得懂的话就是暴力，否则你跟他们说半天他们也理解不了。”
但是她还是对我们如此干净利落地杀人表示担忧。
“没事，黄爷叔会替我们善后的。跟你老爸说请乌达克开工吧。”
“真的可以开工了？”
“可以了”，我仰脖吞下面包鸡蛋，把牛奶推给北燕，“不喝牛奶，乳糖不耐。咱们已经把他们爪子剁了，能消停一段了。“
北燕端着牛奶边喝边往楼下打电话，我看到老钱司机坐在饭厅也在吃早餐，于是也下楼。
看着明显是北燕家那边送来的食盒，我有点得意，早餐也给送啊。
“起这么早？”老钱司机点头。
“什么起这么早，他一晚上没睡。”北燕边拨号边冲我说。
“那你吃完就去睡觉吧，今天没啥大事。”老钱司机还是点头，我有点喜欢他了，“叫什么？”
“蒋干”。
我笑，“蒋干盗书的蒋干？”
老钱司机继续点头。我住嘴了，再说下去他变点头猫了。
北燕呱呱地在电话里跟他老爹说上海话，我也听不懂。
李山睡眼惺忪地开门出来吃早餐，我催吃完饭的蒋干去睡觉，告诉他今天什么都不干，除了吃喝睡。“安心睡，中午也一样，咱们吃完家里送来的饭以后还是睡觉。”
北燕撂了电话，脸色不大好地看我。
“咋？”
“中央组织部调查科找你。”
“我又不是国民党员，他们找我干嘛？”
北燕显然知道厉害，这是个后来被称为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即中统的机构。“可别小瞧这个调查科，人家是正经锦衣卫。”
“狗屁，还锦衣卫，有本事先把租界收了再管咱们的事吧。”我满不在乎。
这时电话又响，北燕接了招呼我过去，“老郑，找你的。”
老郑在电话里有些气急败坏：“你在上海能少惹点事不？”
“我惹什么事了？”我不服气，“扁个黄金荣就能惊动国民党中央组织部，民国国旗还是青天白日吗？”
老郑被我呛得半晌说不出话。
“你你，去南京找组织部调查科报到。”
“我不去，我跟北燕我们俩在上海度假，培养感情，凭什么去他们那狗地方。”有时你得替老大找理由。
老郑听了又是半晌不说话，再聊起来就比较上路了：“你们俩确实是度假来的啊，这小伙子见老丈人，我也不好拦着。你先挂断等着，我再跟他们说说啊。”
我哈哈笑，北燕看我一脸的嫌弃：“这都什么，你是不是疯了啊。”
“没有没有，咱爸跟乌达克说让他开工没？”
“说了”北燕刚回答一半，醒过神来，踢了我一脚。“让你没大没小。”
“你有组织部调查科大？咱俩的关系可是在那挂了号了，不能赖皮。”
不大会老郑的电话拽了过来：“小子，调查科陈副科长会去找你，你要听他的。”
我告诉老郑我们的地址，管他要加班费，他不理，我问：“他让我逮捕你咋办？”老郑骂了我一句，让我把电话给北燕。
北燕恩恩地听着，瞪着我，眼里冒火。
这老板就是好当啊，几句话就把我打发给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但所有权还抓住不放。
这个热闹的早晨很快沉寂了，蒋干早早就去睡觉了，李山吃完也懒得听我跟头头逗闷子，也回房间睡回笼觉了。看我打了一个打哈欠，北燕说：“要不你也睡吧。”
我说要不要一起，她又给了我一脚。
“你这样咱俩没法培养感情了，我没法见老丈人了。”我临进门哈哈笑着冲正进她房间的北燕喊了一句，见北燕回身作势欲追，我啪地把门关上，然后脱得光溜上床睡觉。
就是下刀子，该睡觉也得睡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