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永铭告诉我乌达克急着开始干活，“至少要先去看看场地，才能开始工作。”我告诉他这事后面有黄金荣捣蛋，钱永铭沉吟了下，说他来解决。
“这事你来不了，来了也手尾也不会干净。杀人，还杀老外，不是一般的讹诈。”我说我理解时间就是金钱，电厂一天不开建，就损失一天的钱，尤其是这种投资巨大的基础设施，“你还得容我几天先把黄金荣这个拦路虎搬掉，然后开工。”
钱永铭明显知道黄金荣也只是个面上的人，我问他谁最有可能是幕后的那只手，钱永铭摊摊手，“英国？法国？美国人不干这事。”你看想干点事你就不知道会得罪谁。好在这事国内的几个大佬倒是团结一致，一是没人一口吞得下，二是真被租借的那帮孙子欺负得狠了。
我笑：“美国人没少干这事，日本没掺和？”钱永铭说日本人除了开始想投钱进来占点股份，后来就没怎么折腾了。“电厂修好他们几家厂也能受益。”
我让钱永铭再等等：“等不几天了，现在有人比咱们急。”我拒绝了钱永铭建议的跟巡捕房合作，“一个事故得利最大的，往往是挑事的。他们干他们的，我们干我们的。扯在一块我们会更麻烦。李阿叔交给巡捕房吧，估计Y进去也是一通鬼扯。吴浩然年轻糊涂，放了让他带着他妈走吧。”
“不知道怎么感谢你。”钱永铭商人本色发作。“让厨房多做螃蟹。”我哈哈笑。北燕很得意，这次我们可是给她挣够了面子。
“下面怎么干？”难得北燕这么谦虚。
“让你爸给咱们找个地方，不能在家里再干打打杀杀的事了。把那个码头接人的司机连人带车叫过来吧，咱们四个弄个行动组算了。对了，吃饭得让这边送，你们家厨子真的特别好呀。”
北燕转悠着眼珠才想清楚厨子的事。“李山你去办事，”我拉着她去厨房，“走，跟我去厨房，我教你们家厨子做面拖螃蟹去。”
这种家常做法有时专业厨子不屑做，其实就是把螃蟹切块，露肉的地方煎一下，搁上生粉佐料煮熟。我得让厨子熟悉下俺的口味，毕竟搬出去后吃好吃不好全指着他了。
北燕陪着我在烟熏火燎的厨房跟厨子上了一阵子劲，吃的时候倒是眉花眼笑。
“你知道怎么考核厨子麽？”我冲北燕显摆，“就是让他们做几个家常菜，要是都能吃得下去，这厨子一定错不了。”
北燕点头称是。
“这次的事情，得找到根。黄金荣就是个棒槌，谁干点脏事都找他，所谓江湖大佬，挣得也是钱，只不过因为黑，利润率比较高而已。”北燕叼个螃蟹腿，对我突然转换话题有点措手不及。
“谁能让黄金荣掺和到杀一个外国人的事情里？他不是傻瓜，没有大的利益或者交换，他不会冒这个险。这帮青皮对自己人狠着呢，但是对外人，一贯怂。喝点百姓血，开个妓院烟馆还得给官府孝敬，没那个脑子掺和电厂的事。”我继续给北燕分析，“他就是给人办事，觉得办了也没什么大损失，但这个找他办事的人，不是租界当局也不是官府，他们毁这事，办法多了，用不着杀人。”
北燕点头：“那能是谁？”
“像我们一样，过江龙，在上海没什么资源根基，但还想把咱们的事黄了，一办事，只能找地头蛇。”北燕还在拼命想可能的对手。
“这事没什么好想的，只能去问问咱们黄哥。”我打断北燕的思路，“你打我，就得许我打你。”北燕说黄金荣跟官面上很厉害。
青天白日的官府，整天跟一帮青皮绑一起，民国改青皮国算了。
钱永铭的司机和钱永铭很像，也是瘦瘦的，只不过不太高。北燕告诉我这人可靠，能不可靠嘛，整天给老钱开车。但是我还是问了他有没有黑帮背景，他告诉我他之前在东路军汽车团开车，老婆孩子来上海后就给钱永铭开车了。
“广西人？”他点头，我说广西人好，有血性。问李山面拖螃蟹好吃不，这小子就点了个头。
大世界比我想的还大，我以为就是一个老爷太太的销金窟，其实是个综合俱乐部。老钱司机告诉我黄金荣在里头听戏，“这家伙三天两头来。”
“呵呵，三天两头来，这孙子早晚把大世界占了去。”我笑，这种娱乐场所黑社会最爱。李山问我行动计划，北燕听了也专注地看我。
“跟他还用什么计划，呆会李山跟我一块过去上他的车，看见我们出来，你开车带着北燕跟着我们就行。”老钱司机快疯了，不可置信地看我。
时间差不多了，我看到散场的人群，黄金荣的车也开到了一个边门。我和李山下车，我告诉李山不要留手，“顶多八个保镖，咱们一人四个。要是只有四个你搞定。”
边门上出来俩人，一副保镖装扮，像模像样地分列门两旁站好。车上也下来一个，拉开了车门。我急走两步，站门边的一个保镖冲我喊了句什么，我举起双手，笑，示意我没有恶意。
黄金荣带着个娘们从门里出来了，我把手放下，给李山手势，然后冲他们跑过去，边跑边喊“黄老板，黄老板，我有事跟你说。”俩保镖见势要掏枪，我才想起我说的是官话，演砸了。
李山开了两枪，俩保镖头部中枪倒那了，拉门的那伙计也回身掏枪，李山把他也打倒了。我在三个东倒西歪的尸体中间跑到黄金荣身边，抓住他不让他往门里缩，然后一脚把那女的揣回门里。
“黄老板这是不玩枪了啊，”我笑着调侃他，搜出他的手枪顶住他，“上车。”
不愧是老青皮，黄金荣哆嗦都没哆嗦，跟着我上了他的车。我在车里让他司机打开副驾的门，让李山上来，然后告诉他往闸北开，能开多快开多快。
“明人面前不打暗语，不知道李阿叔跟你说过我没，找你没别的事，就想问问谁要毁闸北电厂的事？”我把枪保险关上，还给黄金荣，“现在杀你跟杀一只蚂蚁一样，死在我这无名之辈手上有点冤啊。”
黄金荣还想盘底，我有点不耐烦了，拿胳膊肘捣了他软肋一下：“你要是再说多余的，我煽你的脸。”
这种人要是被打了脸，一般就不太好混了。
“这个事体我得问问手下，侬晓得有些事体我也不是很清楚。”黄金荣还想拖。我示意他的司机停车，让黄金荣把枪搁好，开门让他下车：“咱们换个地方谈那就。”
李山让司机举起双手搜了一下身，司机扭了一下，李山毫不犹豫地把他的头打爆了。黄金荣不敢下车了，“见山书店见山书店，远藤见一。”
“收了人家多少钱？”
“十万，十万大洋。”
我拉开门下车，里面的血腥味中人欲呕。黄金荣忙不迭把门关上了。我挥手让老钱司机把我们的车开过来，敲敲玻璃，黄金荣在里头把玻璃摇下来。
“你不认识我吧？也不认识后面那俩车吧？”黄金荣连连点头。“你Y别什么钱都敢收，什么钱都敢要，你一中国人跟外头的人勾勾搭搭好吗？”
黄金荣连说不敢了，看着我和李山上了我们自己的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