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天气暖和,太阳高照,藤岳第一次出簸箕沟。他抱着一个婴儿朝郑王府走去。还没进入大郑庄村口,郑氏一族的人就已经发现,有看见他就跑的,有远远地跟在他身后的。
来到郑王府大门前,藤岳对看守的家丁道:“我要见两位老爷。”看门的家丁吃一堑长一智,急忙关上大门,飞奔去禀报郑氏兄弟。
郑敬和郑常此时正在客厅说事儿。两个人头天夜里又一起梦见妹妹给他们托梦。郑小姐说孩儿今天满月,藤岳会把孩子抱来,请两位舅舅给孩子起个名儿。
兄弟两个都很惊异,妹妹死了将近一年,算来孩子也是这个时候出生。父王为何毒死妹妹他们也不明白,父王活着的时候他们不敢问,只知道父王所做的事儿都是为了郑家的子孙后代好,代代能出将相,甚至是帝王。两兄弟也疼爱这个妹妹,郑王爷三妻四妾,却只有这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可谓人丁不旺。两兄弟也疼爱这个妹妹,郑小姐死后他们心里也很伤心。
正说着梦里的事儿,互相猜测着。家丁飞奔而来惊恐地说道:“来了,又来了……”
两兄弟吓了一跳,郑敬厉声问:“什么来了?这么慌张,成何体统!”
其中一个家丁喘着粗气答道:“是……是藤岳,抱着一个孩子来了。在大门口。”
“真有此事?抱着个孩子?”郑敬和郑常惊得眼睛都直了,两人起身就往外走。郑常心软,边走边跟郑敬说:“哥,如果真是娴儿的孩子我们不管是人是鬼都要善待。”娴儿死我都哭了好几场。郑常说着就掉下泪来。郑敬脚下一顿:“你以为我不心疼啊?好歹咱就这一个妹妹,却被藤岳这厮害死!”
来到门口,命家丁打开大门,藤岳抱着婴儿跪在地上说:“藤岳和孩子给两位舅舅请安。”他木然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在太阳下看他有影子,脸色红润,身体健壮。那婴儿在他怀中也不哭。
郑敬上前两步,大白天日头高照,他不再害怕,问道:“谁是舅舅,这孩子……?”
“娴儿昨夜说孩子满月,要告知娘家人,请两位舅舅给孩儿起个名字。”藤岳边说边把包裹里的孩子往前递。
郑敬后退几步,见那孩子和正常的婴儿一样,红扑扑的小脸睡的正香,和小时候的妹妹娴儿有几分相像。他定了定神,装着胆子说:“藤岳,我不管你是人是鬼,你今后不能踏进王府一步。你是不祥之人,这孩子是阴生,更不能进入王府。你回去吧。”
郑常也上前探着身子说:“回去吧,我们自会送些东西。你能开枝散叶我妹妹也高兴,簸箕沟将来能成个庄子也是你藤家的。”
藤岳抱着婴儿磕头道:“谢谢舅舅,孩子就叫阴生。”说完起身就走。于是多年以后簸箕沟有了个名字叫下藤庄。
回到簸箕沟,藤岳进入茅屋,林半仙在屋里来回拖着步子正在等他。藤岳把孩子放在床上说:“起名字了,叫阴生。”
林半仙道:“好,好,阴生,本来就是阴间生的。他能得到两位至亲舅舅的阳气,这孩子会长大成人的,没灾没病。”
藤岳双膝跪下说道:“多谢林判官搭救我们父子。藤岳以后会把你当恩人侍奉。”
林半仙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说:“老夫为了你这几个月耗尽了精力,折寿是避免不了,能去阴间争夺孩子,老夫是阳间第一人也,折寿也值了。哈哈……”他看看藤岳继续道:“老夫是死过之人,有家不能回,这也是劫数,命该如此。这金蛇是阴毒之物,老夫要云游远去,找个妥当的地方把它放生。你的后代能延续前年烟火,都很命硬,千万记住,世世代代生孩子不能出簸箕沟,出了簸箕沟生一个死一个,你的后代都有阴气,出去会被阳气消融,那样藤家就绝后了。这孩子不哭不闹是在等一个下雨的日子,你媳妇还在他身上舍不得走。母子连心就让她多照看孩子一些日子,等下雨打雷,孩子自然会哭出声来。你去过鬼魊,捉过金蛇,以后鬼魂也会怕你。郑王爷的魂魄虽然很强,一时半会也奈何不得你。你儿子将来会大有出息,好生看养。”林半仙说完不顾藤岳挽留,出门飘然而去。
这样过了几百年,藤岳的后代也有了几户人家,下藤庄逐渐没有了神秘感,百姓们都知道藤家是给郑王爷守墓的庄户,至于以前发生的事情郑家立下死规矩不让外传。簸箕沟一草一木都有郑氏族人监视,藤家只能在簸箕沟内居住,并在簸箕沟外划出十几亩荒地由藤家耕种。久而久之藤家的事渐渐淡忘,而簸箕沟被郑氏族人看做是他们的风水宝地,甚至有一段时间要把藤家驱逐出簸箕沟。几百年后经过多少次改朝换代、战乱、灾难,郑王爷的陵墓只剩下一个大土丘和一段残缺的墓碑。而郑家人丁兴旺延绵不断人口发展到两千多口,大郑庄代代出高官,下藤庄一直是默默无闻。
三爷爷说了两个多小时,他年事已高,有些累,闭上眼睛休息。我心中还有许多疑点,也不敢问,只等他缓过劲儿来,或许晚上再来问。
“你去吧,我今晚想想办法,帮下藤庄一把。”三爷爷摆摆手,示意让我出去。有他这句话我心里才踏实。我帮他泡一壶茶,悄悄退出院子回家。
晚上八点多,天已经很黑,我吃完饭去三爷爷家,见大门紧闭,透过门缝看院里,他屋子里没有开灯,极为安静,我拍着大门叫道:“三爷爷,三爷爷。”三爷爷在里面应道:“小树呀?你先回家休息,明儿再说。三爷爷忙着呢。”
我心里疑虑,黑灯瞎火的你能忙活什么啊。他不开门我也不敢强求,八十多岁的老人不能惹他生气。
回到家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心里想着下藤庄的事儿。一会躺下一会坐起来,心头也没个主意。上网查查郑王爷的事儿,网上几乎没有任何资料。决定明天有空去县文化局查查县志。
十点多听到门外三爷爷在叫:“小树,小树,出来。”我急忙穿衣出屋去开大门。三爷爷站在大门口,路上停着小叔唐穆的捷达轿车。三爷爷拉着我就上车:“咱们去下藤庄,快!”
看他的神情和语气是情况紧急,我也慌了,坐上车,急忙问:“怎么了?下藤庄怎么了?”
“到下藤庄再说。都是你做的好事儿!还得我给你擦屁股,不然咱唐家的声誉和你的仕途就全毁了。”三爷爷的语气从来没有这么严厉过,听他这么说我也吓得不敢做声,事情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我胡乱猜测着。小叔唐穆也不说话,只顾开着车在黑夜里飞驰。
不到半个小时,我们抵达下藤庄,进入村口,小叔放慢速度,三爷爷示意关闭车灯,在我的指引下趁着月色慢慢开向藤大山家。
夜里十一点,藤大山家还没有休息,院门敞开,院子里灯火通明,人声嘈杂,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声。我心里一惊:“难道出什么事了?”我吓得双腿哆嗦,不敢进院。三爷爷也不管我,和小叔径直进入院子,我无奈在他们身后慢慢跟着。
院子里忙乱一团,藤大石藤大山和藤瞎子都在,藤大山的媳妇在屋里哭,几个妇女劝说着,安慰着。柱子蹲在堂屋门口抱着头。没人注意我们,三爷爷高声叫道:“藤瞎子,你个老不死的,唐老三今夜来找你算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