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难得有人起了话头,但白天的劳作也真的很累人,没多会儿一屋子里的人都睡着了,当然除了梵冰。
安神香是在熄灯后被点着的,大家都知道睡觉前,梵冰会去一趟茅厕,这个习惯几乎是每天雷打不动的。
今天晚上,梵冰刻意多等了一会儿才出门,出府的路上并没有遇到更多的人,让梵冰很意外,不过想想也是,点灯也是要省着灯油用的,除了内宅挂满了灯笼,外围的院子依然看不到灯光,但雪地似乎比平常更加莹白了。
再加上眼下是腊月中下旬,夜晚天空很晴朗,天上挂着一轮明月,山林间的景致越发的清晰。
梵冰进阶后,步法配着滑雪板,在雪地里极速前进着,大约是月色太美,或者是心情太好,她没有一鼓作气到达温泉洞,而是在山林间滑翔。
果然,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点什么,比如她现在,遇上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趴在一棵树下,很是醒目,颇为惊悚。
梵冰当了阿飘多年,其实根本没见过其他阿飘,所以对于死相惨烈的人,她还是有些害怕的。
她鼓起勇气走近尸体,发现此人大概是腹部受伤,血把身下的积雪都浸透了,她探了探对方的鼻息,居然还有气。
不论如何都是一条命,她打算救一救,这么冷的天,在雪地里躺上一晚只会被活活冻死。
梵冰取随身带着的小匕首,呃,这是她从老猎户那里顺来的,本来已经生锈了,她给磨了磨又能用了。
梵冰用小匕首削出两节树枝,用掉光了叶子的藤条编成一副简单的担架,把人挪上去,往温泉洞方向拖。
幸好她现在进阶了,力气比以前大,幸好只是在雪地里拖着担架走,梵冰费了不小的力气,将此人拖到了温泉洞外,她还不得不花力气将洞口扩大一些,才将人弄进了进去。
麻烦的是路上留下的血迹,还好两地隔得不远,她回到温泉洞安置好伤员后马上又出来,一路将染了血的积雪铲起来,集中到一处,然后挖坑深埋,再用松树枝将地面划过的痕迹扫掉。
干完活一个时辰过去了。再回到洞里,发现那人还没醒,看样子受的伤非常重,他现在躺在靠近池子处那块比较光滑的石板上,这是梵冰平时用来打坐修炼的地方。
将人仰面放在地上后,梵冰发现,这其实是个还没长大的少年,难怪她觉得拖起来还挺容易的。
少年的肚子上有个两指宽的血窟窿,之前没再出血大概是因为外面天气太冷,伤口给冻住了,现在到了温暖的地方,又有流血的迹象。
梵冰之前打劫闻记药铺的时候,顺了一些常用药,其中就有止血的,她赶紧把药拿出来,在旁边石头上,用石块碾碎了,敷在少年的伤口上。
她不太清楚要用的分量,眼见血还在流又去弄了不少,药粉将伤口覆盖了厚厚的一层,总算止住血了。
师父说,失血过多的人需要进一些有糖有盐的水,糖她是找不到的,盐却是现有的。梵冰烧了点水,加了点盐,喂着少年喝了,少年大概还有点意识,喂水给他时很配合。
梵冰想,热水下肚,至少祛除了部分寒气,而失血就需要服用补血的食物或药物才行,她这儿贵的东西没有,血旺还留下一块,反正她自己也需要吃些东西,便起锅煮上了。
今天看样子没办法好好修炼了,她这儿没有碗,趁着锅里正煮着,她拿着本来用来当柴火的木头,用匕首削了一个极粗糙,甚至有些难看的碗,碗里盛了些小块的血旺和肉汤。
少年伤很重,而这里白天也没别人,梵冰担心他挨饿,便出声劝着,逼着他吃了不少。
时间不早了,梵冰交代了对方几句,告诉他明天晚上会再来,便匆匆离开了。回程的路上,梵冰绕到发现少年的地方,风吹过,地上的痕迹已经淡了许多,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出现。
在路上,梵冰回想此人的身份:从衣服看,必然出自富贵人家,从体型和手上的老茧看,大约是个武者,从面相看,应该不是闻家人。
陇叶城世家的人,梵冰当阿飘时常常见到,此人看起来面生,八成也不是陇叶城的人,从受伤的程度看,对方是想要他的命的,大约是外面来此地躲避仇杀的世家武者。
梵冰其实希望那个少年不要在这儿呆太久,温泉洞早被她当做自己的私人领地,有个外人在,实在不方便修炼。
不过,如果只是为了不暴露这个地方,就见死不救,这种事她又做不出来,只有等此人醒了以后再做打算,梵冰的感知力极强,如果发现他有恶意,梵冰是不会心软的。
回到闻府,趁着夜深人静大家都在熟睡中,梵冰到厨房顺了些吃的,不仅仅是肉,其他的也各自弄了一点,藏到废柴房里准备明天带去温泉洞。
回屋睡了一个多时辰又得起来了,如果是一般人根本受不了,但作为神魂强大的武者,梵冰觉得这样短的休息时间足够了。
白日里的活儿更多了,同屋的人都累得够呛,点灯带来的兴奋感并没有持续多久,晚上大家跟以前一样,很早就上炕睡觉了。
今晚梵冰很早就出了门,带上昨天顺来的食物,很快到了温泉洞入口处,等她刨开伪装的树枝积雪时,她发现里面有亮光。
梵冰顺来的油灯火苗很小,那个少年仍然躺在昨天的位置,不过看样子似乎清理过了,最外面衣服上已经看不到血迹了,面上也很干净。
梵冰进来的声响惊醒了他,少年艰难地抬起头,对上了梵冰的视线,大概身体太弱,说话还有点困难。
梵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从背上卸下包袱,拿出里面的粮食,从外面装一锅雪水,点火煮起来,大米粥配上肉糜,再准备点蔬菜,非常适合伤员食用。
可惜铁锅太小,一次煮不了多少,梵冰把食材准备好之后打算过来看看这个伤者的病情。
考虑到此人大概说不出话来,梵冰就自说自话,“我先看看你的伤口,看需不需要包扎。”
梵冰昨晚只是给撒了止血药粉,也没给包扎,她当时根本没想那么多,白天的时候才觉得,那么大的伤口应该是需要包扎的。
这可是师父当年教过的,她给忘了。她小心地揭开对方的衣服,没有注意到对方脸上浮起的一丝不自在,梵冰活了那么多年,其实是不通男女大防的。
她前世死的时候才十八岁,死之前什么也不懂,死之后一个人飘荡,看到的也是别人的是是非非。
后来遇到的也是中年模样的师父,就像父亲一样,她除了跟着七少爷修炼,根本没跟同龄男性接触过,所以也不觉得看对方肚子上的伤口会有什么问题。
伤口愈合得比她想象得快,说明此人修为应该不低,说不出话,大概是缺水或者是伤了咽喉,梵冰考虑了一下,觉得等让这人吃些东西后,得把他的伤口包扎一下。
看这人也是蛮讲究的,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忘清理一番,还想着点灯,梵冰好人做到底,用干净的布料沾了水,帮他将脸、脖子、手好好地擦洗了一番,眼看着对方的脸慢慢变红。
梵冰这次知道,对方是不好意思了,还安慰了对方几句,“给你擦干净,免得你自己又乱动,碰着伤口就不好了。”。
等锅里的粥煮好放一边冷着了,梵冰才发现没有勺子,于是又很粗暴地用匕首削了一个。
然后,将伤员扶起来,靠着墙坐好,喂伤员吃下一锅粥,再将人挪回去,按对方示意,从他的荷包里找到疗伤用药,给上药,从自己的干净衣服上,扯下布条包扎好对方的伤口,就这样忙个不停。
梵冰发现,照顾一个伤员真是一件极累人的事,因为每个动作都得小心,以防止碰到伤口。她忙完之后就觉得饿了,给自己煮上肉汤,便在一旁打坐修炼了。
梵冰才不怕让人看到她修炼,武者的身份比女奴的身份有用多了,况且,她从此人身上没有感应到恶意,她在这方面的直觉一向很准。
不过练习武技的时候,她没继续待在洞里,一方面因为步法练习需要广阔的空间,另一方面她也不想让一个陌生人看到自己所练的高级武技。
差不多时候,梵冰回到洞里,自己吃饱了,再给伤员强行喂了一些肉汤,她发现此人貌似翻了个白眼,便好心地解释,“我白天不能过来,你现在多吃点,不然白天会挨饿。”
对方微不可见地点点头,梵冰立马察觉到了,继续安慰对方,“晚上给你带好吃的!”
对方不会想到,在女奴的世界里,能吃上有肉的一顿,那就是最好的食物了,他再如何期待,都摆脱不了晚上喝肉汤的命运。
时间过得很快,梵冰只剩下很少的睡眠时间了,她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一切就离开了,走的时候还小心地熄了灯,看来内心里,对同屋的人省着灯油的事还是记住了。
回来后趁着所有人熟睡,跑了好几处厨房,顺到了晚上的食物藏好,才回到住处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