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珠送完南兰,回去的时候,在医院门口遇到了钟慧。
她知道自己和明澈给钟慧带来了很大的伤害,任何解释或者道歉都太苍白无力,此时面对她,她很愧疚,却无话可说。
以钟慧的身份,明澈出事,她本该第一个赶到医院的,可是她很清楚,这里并不需要她,所以她一直都没有出现,但现在她的父亲从美国赶来了,看到她就是一顿痛批,他让她马上回到她该呆的地方去,现在父亲在处理哥哥的事,接下来就是她的事。
两人并肩而行,一起走进医院,沿着医院里婉转别致的青石小路,钟慧跟念珠说了很多埋藏在心里许久的真心话。
她说:“明澈,是一个我很想去爱的人,他真的很有魅力,曾经,我不止一次鼓起勇气靠近他,可结果,却一次比一次更加深刻地认识到,我不可能走进他的心里。他用执念给自己筑了一座固若金汤的城,又用对你的一世深情给自己塑了身,这世上除了你,没人能攻下这城,没人能让他心甘情愿地丢盔弃甲,开城而降。这辈子,你不来,城不开,他就是把自己困死,应该也容不下别的人进去吧!这些......我很早就明白,可也只是明白。”
这些年明澈对她不是不好,而是太好,好得她挑不出任何毛病,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清楚地知道,他不爱她,也不会爱她。
钟慧停下脚步,看着远处风景,顿了顿,又说道:“我拥有别人即使做梦也未必能得到的家世,但如果可以选择,我一定不要自己姓钟,因为这不过是一副沉重不堪的枷锁。我的婚事,就像我近三十年的人生一样,由不得我自己做主,既然早知道由不得,就只能安安静静地接受,然后努力做好,可现在想想,这是一个多么错误的想法。像明澈这样的男人,他爱上谁,是谁的福气,谁爱上他,却是大大的不幸,除非正巧你是他爱的人。万幸的是,钟慧虽然有时怯懦,人生有太多迫不得已,但还不至于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留恋一生。”
钟振坤来到医院以前,钟慧已经向明澈提出解除两人的婚约,她说这件事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他们双方意见统一就好,与伯蕴、H.G没有关系,她还说,解除婚约这件事,必须算是她先提出来的。
明澈对此自然没有异议,但说好的对她和对H.G的赔偿,他一分都不会少,钟慧听后一笑,“你说耽搁了我的大好青春,要赔偿我,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真爱,说起来,我又何尝不是在耽搁你!那一纸婚约,你为的是母亲夙愿,我为的是父亲指令,都是一样,各有目的,各取所需,谁又欠了谁的!其实我很羡慕你,因为你从始至终都在做你自己,而我,从头到尾,不过是一句父命不可违罢了。”
等钟振坤赶来,知晓女儿已经擅自做主解除婚约,不禁雷霆大怒。他本来就是一个不怒自威的老人,此时动气怒来,神色铁凝,面露寒光,简直让人不敢直视。
得知儿子在外面有私生女,钟振坤并未太放在心上,只当这是儿子的又一场闹剧,反正从小到大,他的闹剧就没断过,可当接到明澈要取消与钟家婚约的消息,他却震惊不已,匆匆从美国赶回。
他刚跟儿子吵了一架,钟灏即使脱离家族也不愿放弃与女儿相认,这让他怒不可遏,现在一向乖巧听话的女儿又这样违逆他,让他实在震怒,他没想到短短的时间里,一双儿女都反了天,一个接一个和他对着干。
钟振坤怒气朝天,气得犯了旧疾,幸亏身在医院,及时得到了救治。
这一次,钟灏兄妹意念坚决,都没有妥协,他们的母亲已经去世多年,两人没了众多顾及和牵挂,抛开一切,终于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了一件自己想做的事。
钟振坤少年有志,叱咤一生,可如今也不过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金钱、权势、地位,他现在都有,可更多的却是落寞,人生走到他这个年纪,早已明白了何为浮云,何为人活一世的意义,现在这般苦苦挣扎,不过是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一生最爱的女人,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把他忘得一干二净;外人眼中他的夫人,他们夫妻一场,数十年来其实更像是主仆,毫无恩爱可言;他的儿女,他们之间何曾有过父子之爱,天伦之乐,他的意愿已经强加在这个家里多年,如今也该放手了。
其实他该庆幸,儿女们没有跟他一样,没有在最轻狂的年纪藐视情感,没有在命运面前自负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