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对于重拾记忆的念珠来说,世界是灰暗的,对南兰来说同样也是,只是不同的是,念珠活于痛苦之中早已放弃挣扎,已经归于平静,南兰还没有,也还做不到。
在南兰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唯有念珠时刻陪在她的身边,虽然她很少和她说话,但正是这种默默地陪伴给了她一份撑下去、活下去的力量。
从某方面来讲,她们其实很相像,比如在这辽阔的天地间都是孑然一身;比如在这世界上天南地北的游荡,却再也没有回过故乡;比如有些东西永远也放不下,只有心甘情愿地受它折磨。
也许正是因为她们命运里有着太多相似的东西,才使得她们可以放下一切,在以后的生活里相互依偎,相互慰藉,坦诚以对,成为最要好、最亲密的朋友,成了没有血缘的亲人。都说有血缘关系的人才是最亲近的,可殊不知,一旦这关系中出现裂痕,便很容易走向倾覆的末路,反而是原本陌生的人,走到一起时毫无顾忌,相处中反而会格外投机。
南兰自认为从小莽撞惯了,磕磕碰碰的,身体打小就瓷实,后来经历那么多事,心也跟着瓷实了,如今禁得起任何变故,可念珠不一样,念珠以前摔得太重,现在不管是那颗残破的心还是身体都已经禁不起折腾了,可偏偏,她又遇到了眼前这个人,不知是福...还是祸……
南兰瞟向坐在不远处的明澈,须臾,又转眸看向念珠房间的方向,道:“曾经有一个人跟我说,念珠从小很爱笑,她笑起来的样子就像满山桃花盛开,特别迷人,特别好看,可是说实话,我和念珠相识多年,关系自是亲密无间,却从来没有见她这样笑过,唯有那一次...,大学毕业后我们去了不同的地方工作,那一年,她忽然辞去S市的工作来到我这里,先是生了一场大病,后来就整日闷闷不乐,郁郁寡欢,有一次下大雪,我们一起出去觅食,喝得醉醺醺的往家赶,走在路上,看着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她忽然就笑了,笑得很伤心,又很高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在那一瞬间,我忽然就想到了别人跟我说过的这些话。”
“念珠曾经……到底经历过什么?”明澈脸上愁云遍布,峰眉紧锁,终于开口向南兰问道。
南兰从远处抽回目光,再次看向名澈,与他对视良久,虽然她声音不大,一席话却说得掷地有声,“明澈,如果你真得很爱念珠,就不要去询问或者调查她的过去,尤其不要在她的面前提及,这是我给你的最大警告。你今日这样问我,我无法回答你什么,因为关于她过往的一些事情,即便是我,也从不敢和她主动说起,她的很多事,我知道的很朦胧,但我唯一确定并且可以清楚地告诉你的是,沉浸在过去的念珠……会疯!”林熙和念珠离校的那段时间,她偷偷去看过她们,见过念珠近乎癫狂的样子。
南兰眉心微拧,片刻的沉思后又开口说道:“或许,她曾被这个世界无情地抛弃,经受过很大很大...我们难以想象的灾难,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清楚那些年她是怎样倔强地活下来的,更加难以想象...她怎么还能做到温柔而善良的面对着这个毁她所喜、夺她所爱的世界,但是我知道,在很多很多年前,她一定是一个快乐的、幸福的像公主一样的...烂漫无忧的女孩。”
一整个晚上,每隔一段时间,南兰就会进念珠房间一次,看看她的情况,见她仍然安静地蜷缩在床上没有动静,再走进几步确认她没事,她才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间,来到客厅,和明澈相对而坐,两人静静地守候着她,直到天亮。
晨光初现,南兰又一次来到念珠房间,见她在床上蜷缩成一团,身子瑟瑟发抖,口中还不断发出一些呓语,南兰不禁慌张起来,赶紧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只感觉滚烫极了,急忙叫来明澈,两人慌忙地把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的念珠送到了医院。
挂上点滴的念珠,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仍然呓语不断,因为发烧,她的脸色苍白中有些发黄,即使是昏睡中,她的神色也充满了无法言表的痛苦和绝望。
明澈坐在念珠的床边,紧握着她冰冷的手,眼睁睁看着念珠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饱受折磨而他却无能为力,这让他难过极了,他甚至开始厌恶起自己来。
“不要…不要离开,不要……死...不要死,不要丢下筱筱一个人活着,不要!”
“爸…爸……,不要!”
“妈…,对…不起...对不起,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