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寿急忙拱手,“奴才谨遵圣谕。”
“嗯,景寿,这次怡亲王与领侍卫内大臣回京之事,你也知晓。他们此去,京中定然十分混乱。别看朕嘴上骂奕骂的狠。那是因为朕众多兄弟中,与他最亲近。如今京城****,朕不忍留爱弟一人在京中受苦受难,你即刻替朕刷道圣旨,叫奕即刻来热河,与朕在一起。我们兄弟,共襄国难。”主要是你是他亲姐夫,你的字迹,他看了放心。免得又给朕出什么幺蛾子。
景寿听了这话,心里感动,急忙领旨。小太监带着,到一边地上摆了个小桌子,刷刷刷写起来。
皇帝这才得以喘口气,端起茶来抿两口,闭上眼琢磨事。小崔子在门口掂着脚望,小张子在屋里伺候,不经意瞅见,小心退出去问。不一会儿,二人一同进来,走到皇帝身边小心问:“万岁爷,主子娘娘与玫嫔小主刚才送来膳食。主子娘娘说,什么时候主子处理完国务,务必劝主子进一点儿。太医们都在外头候着,敢问主子,您是先进膳,还是先召见太医们?”
皇帝睁眼,“皇后送来的?先传膳吧。”这个皇后,还算贴心。
不多时,景寿写好圣旨,皇帝看了,盖上玉玺。小张子、小崔子端小米南瓜粥、凉拌黄瓜、杂粮饼上来。皇帝一看,心里先笑了。叫来景寿,“姐夫也忙了一天,一同吃吧。”
景寿看一眼炕桌上东西,暗暗感慨,皇后娘娘,也忒仔细了些。
当天晚上,皇帝歇在万壑松风。躺在床上,听着松林飒飒,思量山河社稷,渐渐入眠。
烟波致爽殿东暖阁内,胡梅梅翻阅清朝历代皇帝起居注。最喜欢住万壑松风的,有两位皇帝,一位康熙,一位乾隆。如今这位,行事雷厉风行,极具魄力,又懂得恩威并施,与二人执政之风相似。问题是,乾隆处处模仿康熙。仅仅从正史上来看,实在分辨不出,究竟是哪位啊!
想不通,自然也就不去钻牛角尖。反正,无论是康熙还是乾隆,自己作为咸丰皇后,都是二人世孙媳妇。别的不说,至少,只要自己恪守皇后本分,就依然能享有皇后尊荣。就不信了,这两位阅“女人”无数的皇帝,还能对世孙媳妇下手?
胡梅梅暗自得意,那可是比咸丰在时,还安全的很呐。放下手中《起居注》,命红云取来散珠并金银丝线,翻出几根银簪子,认认真真扎起珠花。
绿叶、红云见皇后一心做珠花,便带着小宫人们在外间站着伺候,不敢打扰。没过一会儿,皇后奶娘张嬷嬷带着小宫人进来,见众人都在外头候着,笑问:“主子可是在里间扎珠花呢?”
红云急忙笑着回话:“嬷嬷来了。主子娘娘刚扎不到一刻。”
张嬷嬷点头,“这两年主子娘娘愈发沉静起来。总共就剩这点儿爱好,你们不可打扰了。”嘴上这么说着,自己却打帘子进去,捧了一杯茶送上,劝皇后喝一口再忙。
胡梅梅见是奶娘来了,放下手中珠子,伸伸胳膊,“不知不觉,天都黑了。嬷嬷这时候来,该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张嬷嬷笑着福身,“主子娘娘体恤奴才,说天气热,命奴才在后头歇着。可奴才也不能托大,总要每日里来伺候主子一回。看主子身体康健了,这才放心呢。”
梅梅一笑,“嬷嬷有心了。”指指脚下马扎,“坐吧。”
张嬷嬷这才告了座,稳稳当当蹲到马扎上,看看左右无人,轻声说:“主子,听说家里头说,今天万岁爷大发雷霆,打发肃顺大人、怡亲王回京杀洋鬼子去了。还命恭亲王来热河面圣。”
“哦?”梅梅点头,怪不得,奶娘不顾暑气,跑过来跟自己说这话。八成,是钮钴禄氏娘家得了消息,怕那位皇帝有什么变化,暗中托奶娘来跟自己说道说道吧。想到这儿,梅梅说道:“万岁爷今天中午醒来以后,龙体大显安康,精神也好了许多。别人就不提了,就是本宫,也是放心不少呢。”皇帝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告诉娘家,叫他们静观其变。
张嬷嬷跟着拍拍胸口,“可不是,万岁爷是奴才们的天。这天好好的,奴才们伺候主子,心里也踏实。”主子娘娘放心,钮钴禄家不会轻举妄动。顿了顿,又想起什么似的,“奴才小孙子张翰前天托人给奴才捎话,说是这一年来,跟着小少爷在京城乡下。打什么游击。奴才吓了一跳,生怕他人小体弱,保护不好小少爷。幸好大福晋送信回京,叫小少爷赶紧来热河陪着父母。想必,不久,小少爷就到了。”
“小少爷?”皇后亲弟弟费扬古?钮钴禄氏做皇后的时候,那孩子不过十岁,如今,也二十了吧。说起来,有十来年没见,实在没什么印象。只是,奶娘说什么“游击”?胡梅梅捏捏手指,“嬷嬷,是游击战吗?”
“哦,对对对,就是这么说的。还有麻雀战了什么的。瞧奴才,人老糊涂,都记不清了。”
胡梅梅皱眉,莫非,费扬古也是穿的?当即吩咐张嬷嬷:“你回去以后,再仔细问问。弟弟毕竟年纪小,不准他胡来。”
张嬷嬷点头应下,又陪着皇后说些话,换了一盅茶,这才告退出去。回到后头自己厢房里,想人去到钮钴禄家传话。
梅梅则是洗了澡,换了衣服,躺在床上半睡半醒。
自从三年前,自己穿来了以后,一直本本分分做皇后。还以为,只要顺应历史,这两年就没什么危险。哪知道,今天皇帝一变,大事小事全都变了。这个皇帝也不是个安分的。不过一日,就挑起后宫争斗,闹得朝堂纷乱。正在措手不及之时,唉,哪知道,亲弟弟居然也跟着捣乱。
不知不觉,外头月牙渐渐升起,屋内光线转淡。梅梅摇摇头。暗暗嘱咐自己:我只管坐在皇后位子上看戏。宫斗再残酷,我不犯错,就还是皇后。朝斗再激烈,又哪有人会跟一个无子的皇后过不去。罢了,准备好瓜子水果,看戏咯!管他是康熙,还是乾隆!
不过,这个皇帝,似乎知道中国近代史走向也说不定呢?
算了算了,睡觉睡觉!
安安静静睡了半夜。第二天一大早,玫嫔就拉着玉贵人、吉贵人来给皇后请安。
红云一面给皇后梳妆,一面小声说:“主子娘娘,奴才看,外头几位娘娘贵人来,请安是假,撺掇着您领着她们去见万岁爷才是真呢!”
梅梅笑笑,“人之常情。只是,万岁爷身体还虚,怕是未必有精神应付她们呢。”
红云一笑,问:“主子娘娘今天戴玉簪还是金簪?”
梅梅对着镜子照一眼,想了想,“如今国家内忧外患,身为国母,还是简朴一些好。你挑几朵绒花,陪着衣服颜色戴上。再换上珍珠耳坠。其它的,都收起来吧。”
红云听了,摇摇头,“主子娘娘忒朴素了。您也不看看,外头三位,可是个顶个的穿金戴银、顶珠簪翠呢!”嘴上这么说,手上不停,不一会儿,就挑了几朵时兴宫花,打扮好了。
梅梅出外间,坐着跟玫嫔说几句话,又关心一下玉贵人、吉贵人身体。二人以前是皇后身边宫女,几年来,多蒙皇后照顾。对皇后比其他嫔妃,自是多了一份主仆之情。见皇后关心,全都站起来,笑着回话。
梅梅点点头,站起来说:“万岁爷龙体好多了。本宫做了些粥点,正好你们来了,随本宫一同去给万岁爷请安吧。”
能见到皇帝,这三人,尤其是两位贵人,都十分高兴。忙不迭站起来,扶皇后上凤辇。
不一会儿,到了楠木殿外。小崔子早侯在殿外,大老远瞅见皇后凤辇在前,几位小主轿子再后,施施然过来,急忙迎上去。梅梅掀开轿帘,“小崔子?你不在殿内伺候主子,怎么到外头来了?”
小崔子摸一把脑门汗珠,躬身回答:“回主子娘娘,万岁爷刚发火,要奴才们把烟枪、烟膏全砸了、烧了。奴才们怕万岁爷气出好歹来,请了太医来看。哪知万岁爷不看太医,只说是饿了,要吃主子娘娘熬的粥。奴才这才赶着去请主子娘娘。没想到,路上遇见您了就。”
梅梅点头,吩咐绿叶,“赶紧把粥备好。”
绿叶答应着,提着食盒紧赶慢赶。小崔子扶着皇后凤辇,一路疾行。到了楠木殿外,随小崔子直接进来。就见地上黑压压跪了一堆太医,一个个汗流浃背的。皇帝则是悠悠然坐在凉椅上,不紧不慢批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