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贵、张德全急匆匆吩咐下去,伺候皇上换衣服、换靴子。外头则早就安排了步辇候着。
于是乎,自康熙来到这个诡异的世界,第一次逛“咸丰”后宫。路上,经过景仁宫、承乾宫,婉妃、祺嫔皆出宫叩拜,不指望皇上驾临,只求留个好印象。
康熙心里担心皇后,见了二人,随意点头作罢。到了钟粹宫,还未下步辇,就见皇后扶着小宫女,行礼问安。仔细一看,皇后脸色苍白、双眉紧蹙,看样子,微风一吹,就浑身颤抖。
康熙的心揪地一下疼了一刻,几步上前,顾不得眼前人乃是世孙媳妇轻易碰不得,轻轻扶起皇后,柔声问:“怎么了这是?昨天不还好好的?一日不见,就病成这样了?”
梅梅一听问话,委屈地恨不得哭出来,憋了半天,只说了一个字:“疼!”紧接着,眼前一黑,风流婉转,晕了过去。
眼看皇后轻飘飘倒了下去,几十双眼睛盯着,康熙不得不伸手扶住,半揽半搂入怀,连叫几声:“皇后,皇后?”
早有小太监飞奔去请太医。蓝莓、红云、紫椹、绿叶带着小宫女一同围上来,架起皇后,就往宫院里送。康熙后头跟着,看着钟粹宫众人忙而不乱、井井有条,暗暗点头,皇后治理宫院的本事,还是不差的。
蓝莓一面扶着皇后往里走,一面悄声问:“送哪儿呀?大殿还是后院儿?”
红云也一时没了主意,“往常主子娘娘见外人都是在大殿。休息都是在后院。这——皇上在这儿呢。算外人——吧?”总不至于是内人。
紫椹冷哼,“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刚才大公主来请安,主子娘娘不是直接让她到后院儿去了吗?送后头。”
一行人穿过走廊、二门,架着皇后进了后院。直接送到东头三间屋子里头,赶紧端上来红糖水灌进去。看着皇后渐渐缓过劲儿来,这才扶到床上,盖上薄被,不敢让皇后受到丝毫凉风。
康熙带着人在后头跟着。眼见皇后进了后院,等屋里头收拾好了,这才迈步进来。此时太医薛辰随着小太监进来,对着皇帝见了礼,奉命前去诊治。
床帐低垂,看不见皇后状况,康熙索性坐在珠帘外面,打量这三间小屋摆设。
紫椹细心瞥见,不顾皇后身边需要贴身女官照顾,丢下蓝莓几个,亲手捧了茶奉上去。
康熙瞥一眼茶杯,红酥手衬着黄瓷碗,夕阳洒下余晖,恰巧打在紫椹脸畔,映衬出一幅娇美仕女图卷,含笑之下,不胜娇羞。眯眼笑笑,康熙摆手,“搁着吧。朕不渴。”
紫椹见皇帝神情冷淡,这才收了笑意,安安静静放下茶盏,退到一旁候着。
康熙趁人不备,摸摸脐下三寸,不住哀叹。若是上辈子,面对侍女这般挑拨,那话早就按捺不住,跳起来了。怎么到奕詝身上将近一年,每日面对众宫妃或直白大胆、或含蓄婉约各种挑逗,居然从来都是恹恹的,没有兴趣呢?
唉,看来,真应了那句话:上辈子造孽太多,报应啊!
想了不多时,就见薛辰诊脉完毕,前来回话。只说皇后只是行经时期,身体虚弱、失血过多,暂时晕了过去。再加上前两个月劳累过度,有些营养不良。往后多加调养就是,并非大病。开了些当归、知母、山药等药,嘱咐用红枣做药引,便行礼告退了。
康熙仔细看了药方,确实都是寻常药物,看来皇后并无大事,方才放下心来。绿叶、小书子带人去抓药熬药。蓝莓、红云守着皇后,只有紫椹跟随在康熙身边,随时等候召唤。
张德全、崔玉贵托着佛尘跟在后头冷眼瞧着,互相看一眼:照这样看来,钟粹宫,又要出一位贵人了。
美人殷勤伺候,康熙倒是无动于衷,多年来打不起兴趣,早就习惯把美人当成男人,装聋作哑,只当没看见紫椹眉目中无限风情。冷冷淡淡指着皇后卧室问:“怎么一国之母的屋子,空空如也,跟个雪洞似的?”
紫椹一听,急忙微笑一下,慢慢回答:“回主子话,主子娘娘不喜欢太过奢华。原来屋里还有汝窑梅瓶、定窑观音瓶,以及几幅山水画。主子娘娘就留下一幅丹凤朝阳,几本书,其余的,都送给大阿哥、大公主和几位娘娘了。”
康熙点头,看看床上皇后昏昏沉沉,一时半刻大概不会醒来,微微叹息,“皇后也太过艰苦了。”绕过阁柜,眼前一幅大字,正楷书写,字型端正温润,字下一张桌案,放着一本论语、一本孝经,几支湘竹狼毫。康熙眯眼,指着大字问:“仁?这是皇后写的?”
小书子抓了药交给绿叶熬着,赶到皇后屋子里伺候。刚进来,就听见皇上问话,急忙上前,挤开紫椹,恭敬回答:“回主子话,正是主子娘娘写的。主子娘娘常说,为国母者,乃万民之母,胸中要常怀仁心,事事仁厚宽和,方能不负皇上与万民尊重与信任。”
康熙听闻,站在大字之前,长久不言,等太阳落山,宫院掌灯了,才幽幽叹息,“难为国母了。”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一女子柔声回答:“不难为。心系皇上、记挂子民,乃是臣妾的职责与使命。并不为难。”
康熙回头,就见皇后苍白着一张脸,扶着柜子一角,逆着光,柔柔站着,轻轻笑着。
想了半天,康熙才说了句:“醒了?好点儿了吗?怎么不叫朕?”
梅梅含笑回答:“臣妾怕打扰皇上。多谢皇上,让您操心了。”
康熙点头,轻声安抚:“无事,你身子不好,朕总归是要来看看的”。扭头再看“仁”字,越发觉得字如其人,温润可亲。一股热流,缓缓从胸中升起,流淌全身,最终汇于一处。
等到康熙明白过来,那股热流最后凝聚在哪个部位之时,就见皇后背着光、捂着胸口低头不语。崔玉贵、张德全、小书子全都躬身不敢说话。宫女们一个个羞红了脸,悄悄向后退了两步,齐齐推紫椹出来,直面皇帝熊熊燃烧、一柱擎天的那啥。
康熙大囧,不是吧,小奕詝,那是世孙媳妇!
呃,好吧,也是你的正经媳妇。
话说康熙不由自主支起帐篷,当着世孙媳妇的面,顿觉一张老脸又羞又臊,抬腿就要离开。
梅梅捂着小腹,忍痛笑问:“万岁爷想是累了。不如,到前头大殿碧纱橱里歇息歇息,叫宫人们好生伺候。可好?”看样子,今天紫椹是要攀上枝头当凤凰了。也罢,给她个名分,搬到其他宫里去得了。省的整日里在眼前晃荡,跟一帮子人暗打机锋,瞧着怪怪的。
皇后这话是何意思,康熙如何不知。只是,这一年多来,都没雄起,突然见了皇后,勃然而立,谁知道能撑多长时间?
若是承了皇后好意,在前头跟宫女厮混,临到门口了,再瘪下去。难道,还当场叫来皇后打气不成?别了,此等丢人之事,不干也罢。当即摆手,“朕还有折子要批。你既然没事了,朕就先走了。”不等皇后回话,迈大步走了出去。
果然不出所料,刚出钟粹宫,小“奕詝”瞬间就恢复了干巴巴、软趴趴的模样。康熙一阵庆幸,好险!坐在御辇里,回想方才皇后柔和笑意,顿觉心口一阵抽搐。伸手安抚半日,直到养心殿门外,方才安定下来。
回到殿内,康老头挥退众人,翻出一本《金刚经》,读了整整一晚。一面读,一面安抚小“奕詝”:那是世孙媳妇,那是世孙媳妇。
薛辰不愧为太医院新生一代杰出代表。不过一副药下去,梅梅顿觉小腹暖暖的,酸涩胀痛,都随着血块一同流走。因为疼痛,整日未食。肚子不痛了,竟然起了吃饭心思。
绿叶在旁伺候着,一听说主子娘娘饿了。赶紧叫来红云帮忙伺候,自己赶到小厨房,盛了两碗蘑菇乌鸡汤来。
梅梅喝了碗汤,吃了两块山药杏仁糕。有了精神,白躺着也睡不着,索性叫来丫头们陪自己说话。
众人说笑一会儿,紫椹借口要去整理钟粹宫册子,好到敬事房报备。蓝莓也说要去看看皇后衣服洗好了没。
二人出去,带走一半宫人。小书子忙了一天,仗着皇后慈和,顾不得规矩,倚在门框上打瞌睡。梅梅见了,催他跟红云带着其他人回去睡觉,只留绿叶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