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情场失意,为了宽心,每隔五六天,就带着奶嬷嬷、宫人、侍卫们出宫,巡视铺子。一来而去,对管账做生意有了兴趣。写信给手帕交潘莉枝,常常交流一些经商心得。
潘友渡得知女儿跟大公主来往甚密,跟太太商量一下,干脆,带着女儿到京城开了家铺子。专门经营外贸瓷器。请了几位老成掌柜,帮着坐镇。不求闺女赚多少,只要能跟大公主打交道,俩人关系好了,家里做生意,好歹有个护法神。最最起码,不用上交那么多苛捐杂税了。
潘友渡算盘打的啪啪响。潘莉枝可不管那么多,兴高采烈来到京城,风风火火开了铺子。跟大公主互相约好,在金镶玉二楼见面。小姐妹俩叽叽喳喳说些别后闲话。听闻潘莉枝父母准备给她订婚,对象是晋商一位少东家。大公主也为好友高兴,直说要送她一份大礼。
潘莉枝急忙摆手,“婚事还没定呢。我就先跟你说说。父亲这次带我来京城,一来是开铺子,二来,是想看看那位少东家人品才能。父亲说了,这婚事成与不成,他们家占一半,那位少东家自己个儿占一半。只要人有一点儿不好,立马不同意。”
大公主点头,“你父亲对你真好。”
潘莉枝咯咯笑着摇头,“可不是。他娶了八房姨太太,就生了我一个,不巧还是个闺女。指望女婿养老继承家业呢。要是人品不好,一辈子打拼挣下的家业,不喂白眼狼了?”
潘莉枝说了会儿自己的事,看大公主脸色略微苍白,急忙伸手握握,皱眉嘀咕:“您是不是穿太少了?虽说打春了,可外头风大,要小心别吹着了。”
大公主苦笑摇头,“没事。过几天我堂姐要出嫁。我跟着母后忙了几日。没好好吃饭。歇歇就好了。”
潘莉枝听了,这才放心,拉着大公主,请她有空一定到自家铺子坐坐。
咸丰二十一年三月,荣寿固伦公主出嫁,额驸瓜尔佳符珍至重华宫亲迎。
按理,固伦公主记在皇后名下,从重华宫出嫁极为不妥。奈何重华宫接连没了三格格、四格格,奕訢膝下,仅剩这么一位女儿。看他不舍,康熙也不忍他们父女十分生分。这才允了礼部提议,让荣寿固伦公主从重华宫出嫁。用六福晋的话说则是:皇帝家公主多,不稀罕这么一个。
梅梅得知此话,抿嘴一笑,带着王嫂、李嫂,亲自去重华宫为荣寿固伦公主添妆。
荣寿固伦公主出嫁之后,荣安和硕公主即大公主的婚事就提上议程。对大公主额驸人选,重华宫暗暗表示了极大的关注。大公主与大阿哥姐弟情深,大额驸家世过高,对重华宫没多少好处。至于咸丰牌载淳,则是光明正大来到养心殿,与圣祖爷爷讨论大公主婚事。
“怎么?你中意曾纪泽?”
康熙奇怪了,放下朱笔看一眼载淳,“咱们家公主,少嫁与汉人。更何况,曾纪泽已有四位嫡子,年纪也比大妞大十多岁。若大妞进门,上有公婆,下有两位先正妻,处处低人一头。岂不是委屈了孩子?”
载淳抿嘴回答:“孩儿何尝不是如此想的。只是圣祖爷爷,大妞她的身体,您也是知道的。太医说了,这孩子在娘胎里吃了亏,往后——能不能有孩子还是两说。若是嫁了个年纪轻、家世贵,不知道疼人的。您与孩儿在,大妞还有靠山。一旦山陵崩,圣祖爷爷,大妞连个孩子都没,怎么能拦着额驸纳妾娶小?以这孩子性子,多半受了委屈不肯回娘家说。到那时,额驸只顾疼庶出子女,与那些个狐媚子卿卿我我,哪里还顾得上公主府里,咱家孤苦伶仃、空虚寂寞冷的大姑娘?圣祖爷爷只说曾纪泽家有嫡子,公主做继室委屈。转念想想,家中既然已经有了香火,曾纪泽年纪老大,到时候,咱家大妞嫁过去,只有一夫一妻和和美美过日子的道理。哪里还用操心小妾通房那些糟心事?如此看来,大公主的日子,岂不是更好过些?”
说到这里,取下腰间玉佩上帕子擦擦眼睛,哽噎诉说:“圣祖爷爷在上,孩儿活了这么一辈子,只得了这么一个闺女。平日里嘴上不说,心里头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她,护她一辈子,不叫她掉一滴泪。圣祖爷爷心疼大妞,请也心疼心疼孩儿一片爱女之心吧!”
康熙看他簌簌落泪,幽幽叹息,“都是为人父母,朕岂能不明白你舐犊情深。这件事情,朕还与皇后商量商量。你且回去听信吧。”
载淳抽抽嗒嗒,行礼后躬身退出。等到出了养心门,这才取出一方干净帕子,把眼角上姜末擦拭干净。吱,真辣啊!
载淳出了养心门,迎面碰上李鸿章、荣禄联袂而来。二人老远看见大阿哥,急忙拱手行礼。大阿哥笑呵呵上前,一手托住一人胳膊,说道:“二位大人免礼。急匆匆来,有急事吧。那就不耽误二位了。”
李鸿章、荣禄急忙笑着答话。寒暄一番,载淳对二人欠身走了。顺着宫巷往北走了不远,就是永寿宫。载淳重新取出玉佩上帕子按按眼角,抬腿进去忽悠梅梅。
得知大公主有可能不育,梅梅沉吟一番,皱眉问载淳:“儿啊,照你这么说,曾纪泽还是大公主良配了?”
载淳捂着眼睛,梗着嗓子回答:“儿臣不敢这么说。只是,曾家有家规,男子不过四十,不得纳妾。曾纪泽又是个有嫡子的,将来姐姐嫁过去,定然不会因为这等事烦心。”
梅梅摆手,“你说的是不错。可你也看了,公主喜欢曾纪泽,那曾纪泽却毫无表示,冷冰冰的一点反应也无。夫妻之间一头热,就是没个小妾碍公主的眼,额驸不稀罕公主,夫妻间仅靠敬重,亦难保长久。本宫还是觉得委屈了闺女。你先回去,让本宫再想想吧。”
载淳听了,抹着眼睛退下。出了永寿宫,径直奔往丽贵妃所居永和宫。隔着屏风,把太医的话添油加醋说了。未等说完,丽贵妃先哭天抹泪,捶胸顿足后悔当初一念之差,险些害苦了女儿。
载淳听丽贵妃哭的伤心,真心实意陪着掉了几滴眼泪,柔声哄劝道:“娘娘莫要伤心。为今之计,找个合适人家,家世不需太高贵,只要人品好,肯疼姐姐。姐姐后半辈子,也就有靠了。”
丽贵妃哭的说不出话来,抽抽噎噎呢喃:“找哪家?谁家看着媳妇不能生,会愿意?纵然没有休公主之说,哪能不往额驸屋里塞人?你看那些人见了面,一口一个奴才的恭敬的头都不敢抬。你动动他们试试?一个个的恨不得跟伸爪子挠!”转而想起大公主,哭诉:“儿啊,我苦命的儿啊!是额娘糊涂,额娘糊涂啊!我就这么一个闺女,一个呀!”
载淳看丽贵妃一时没有转过弯来,故意不肯点破,哀叹几句:“但愿上天保佑,赐个不需娶小妾续香火的额驸吧!”说完,隔着屏风对丽贵妃行礼告退。丽贵妃哭的伤心,对着屏风外摆手,心里则是琢磨,如何去找太医,帮公主调理身体。
载淳忽悠完后妃,出宫去户部衙门转一圈,点个卯。趁人不备,悄悄溜到大牢去见杏贞。杏贞听他说完,略微点头,“没想到,你居然想到利用大公主婚事。也罢,只要能获得汉人官员支持,纵然委屈大公主一时,将来再补偿她就是。并无不妥。”
载淳听言,红了脸,支吾道:“大公主喜欢曾纪泽,我也是心疼她,不舍她为此难过。”
杏贞看一眼载淳,冷笑一声,径自坐回去看书。载淳自知无趣,看杏贞不反对,咳嗽一声,背着手走了。望着载淳背影,杏贞暗暗感慨:这孩子,越来越像皇上当年了。
再说李鸿章、荣禄在养心门外送走载淳,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咳嗽两声,先后入养心门求见。
康熙见了二人,君臣之礼罢,问何事。李鸿章回报:“启禀皇上,美国传来消息。我国瓷器涉嫌倾销,被美国商会给告了。”
荣禄在旁补充,“回主子的话,现在美国海关已经对我瓷器征收百分之二百的关税。各地瓷器产商、销售商损失惨重。”
“哼!”康熙冷哼,“那些商户就眼睁睁看着人家告?只知道找朝廷有什么用,该对簿公堂就积极应对。全国上下那么多商家,一个个都要帮,朝廷忙的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