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梅是过来人,知道她一时难以想开,叫来奶嬷嬷,命宫人们小心伺候着,好好嘱咐一番,这才放大公主回去。
等到四下无外人,梅梅这才托着腮帮,看着桌上菜肴,苦笑着摇头:“满汉一家,不过是嘴上说说。满族统治者至于汉族百姓,那就是后娘跟前儿女的关系,哪能那么容易就理顺的?”
正说着,就见丽贵妃哭着从外面跑进来,拉着手苦求:“皇后姐姐不好了,大公主她——她私自出宫了。”
里间炕上,三位小公主互相对视一眼:哇,老四他世孙女果然厉害,光天化日大白天的,竟然当众闹私奔去!嗷嗷,走,瞧热闹去!
梅梅听了丽贵妃这话,急忙站起来,问:“刚才出去不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就出宫了,都有谁跟着?朝哪里去了?”
丽贵妃听了,急忙擦泪回话:“这事怨我。刚才见她,说了几句重话。她一生气,坐轿子往御花园去了。我还以为她去散心,哪知道,没一会儿奶嬷嬷派小太监回话,说公主拿着对牌出神武门了。奶嬷嬷不放心,与一个小太监、两个宫女跟着。派人送信,说公主往后海方向去了。
梅梅听了,安下一半心来,“有人跟着就好。你也别哭了,赶紧的,派老成侍卫,叫你身边得力人跟着,去把大公主请回来呀!”说着,叫来书海泉,吩咐他找一队侍卫来。并严令此事不得声张。
丽贵妃这才收了眼泪,跟着出去吩咐。
好在大公主性情平和,纵然一时糊涂出了神武门,到底没走多远。加上身边有人跟着,侍卫们没出去一会儿,就寻着公主。回到宫中,大公主自知失仪,到永寿宫请罪之后,自己回到公主所,闭门不出。
小女孩儿心思,最是难猜。梅梅放心不下,带着丽贵妃去看了几回。见大公主虽然难过,到底还知道分寸,每日里不过看书写字绣花,偶尔写写西游回忆录,待人接物还算有礼。渐渐放下心来,嘱咐丽贵妃留心,看八旗中可有哪几个文才品德俱不下于曾纪泽的未婚青年,多相看相看。年轻人么,选择多了,初恋什么的,自然就慢慢放下了。
康熙得知,也叫来大公主,抚慰一番,叫她安心在宫静养。父母亲自然希望能给她挑最好的。
大公主听了,忍不住流下泪来,“儿臣明白。儿臣身为公主,不能使性子。一切都听皇阿玛安排。”
她这么一哭,康熙跟着唏嘘不已。做长辈的,看着这么乖巧孝顺的孩子伤心,纵然铁石心肠,也不免动容。二公主更是兔死狐悲,扔掉手中布老虎,抱着姐姐胳膊哇哇大哭,好不伤心。大公主见妹妹难过,更是泪如雨下,抽泣不已。
姐妹二人哭的厉害,康熙劝了两句,回想自己做了几辈子皇帝,婚姻之事,大多不甚圆满。悲从中来,竟然也跟着抹起眼泪。一时间,养心殿内,啜泣呜咽,声声句句,入耳含悲。
崔玉贵守在门口听了,心叫不好,踟蹰一番,还是派小太监走小路赶往永寿宫,去请皇后来劝劝。
梅梅得了消息,顾不得坐辇,抱着两位小公主抄小路赶来。一进大殿,就大公主抱着二公主流泪,康熙在旁呆坐着。对着康熙行个礼,上前扶住大公主肩膀,“妞啊,不就是男人么?有什么好的。离了他们,还就不能活了?你为了他茶饭不思,可是没听说他为了你如何如何。你倒是想想,这样上赶着,值得吗?”说着,抱起二公主,点点额头,“你姐姐哭,也不说劝着。还跟着哭了。快出去,找妹妹们玩吧。”
三公主、四公主你拽着我,我拉着你,趴在门槛上,提溜提溜转着两只眼睛,咧着嘴看热闹。二公主趴在梅梅肩膀上瞅见,赶紧伸胳膊抹了眼泪,溜到地上,迈着小短腿儿出去,揪着两位小公主脖子,出去“玩”了。
殿内无人,梅梅看看大公主苦笑,“儿啊,皇额娘是过来人。说句实话,跟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也曾为、为你皇阿玛迷恋过。可是孩子,你不能跟皇额娘比。我跟你皇阿玛是夫妻,无论如何依恋,都不过分。那曾纪泽呢?他可曾说过,如何喜欢你,对你如何舍不得?”
康熙抬头看梅梅一眼,没说话。
大公主低头抹泪,“他要是说过,孩儿哪里还会这么伤心?”纵然厚着脸皮,也要请您二老下旨,试上一试。
梅梅叹气,扶住大公主肩头,“那就听我一句劝。顺其自然吧。往后,你若还想出使,还想让曾纪泽跟着,就说一声。不想让他跟着,就别理他。感情的事情,要靠缘分。更何况,他是汉人,又先后娶了两位夫人。别的不说,父母亲怎么舍得你吃亏委屈呢?”
大公主听了梅梅软语抚慰,觉着虽然这些日子做了许多不合时宜之事,好在圣眷依旧,慈爱不减,一颗心渐渐放下。抬头看看梅梅,破涕为笑,很是不好意思站起来拉着梅梅的手小声撒娇,“女儿知道了。都是女儿小孩子心性,让皇额娘操心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梅梅与康熙笑着对视一眼,揽过大公主,“这就对了。大妞记住,无论什么时候,父母亲身边都是你最值得依赖的港湾。”
康熙附和:“朝中青年才俊多的是。皇阿玛这些日子,都给你相看着呢。只是舍不得你这么早出嫁,这才一直没定。儿啊,放宽心。咱皇家的女儿不愁嫁。跟你皇额娘回宫静养去吧。”
康熙这么说,大公主也不好意思起来。对着康熙福身行礼,扶着梅梅出养心殿。
望着她母女二人相携出门,康熙默默叹气:皇后年轻时迷恋的该不会是肃顺吧?嗯,寻个由头,把他扔到海南训练海军去好了。
康熙在养心殿内琢磨如何对付情敌。梅梅带着四位公主回永寿宫,让二公主领着妹妹们玩。单独留下大公主,交给她一个出宫对牌。
大公主奇怪,赶紧站起来推却,“皇额娘,女儿以后再也不随意出去了。”
梅梅笑了,拉大公主坐下,把对牌塞到她手里,慢慢解释:“傻孩子,皇额娘又不是那些老学究。有空出去走走,见见人,说说话,逛逛街,买买东西,心情也好。再说,皇额娘还有事要你帮忙呢。”
大公主听了,急忙问:“皇额娘有什么事,女儿自然尽力。”
梅梅淡淡一笑,拍拍大公主,“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前儿你不是说,喜欢金镶玉那个铺子?那个呀,是我跟你费扬古舅母一同开的。平日里,都是她打理。你也知道,她刚添了孩子,没时间。我就想啊,咱们大公主若是感兴趣,不如每个月抽两三天,去替我们瞅瞅。跟着算算账了,看看货品齐不齐了。一来,你做事我放心;二来,也能让你舅母好好歇歇。省的她一面奶孩子,一面惦记着挣钱。你看呢?”
大公主听了,心里没有不愿意的,嘴上依旧迟疑:“女儿只怕没管过铺子,账也算不好。”
梅梅不在意地摆手,“算账都有账房呢。不过是叫你去看看,有你在,他们有主心骨。别说不用你去算,就是用你去,不还有掌柜的。不会咱就问,看谁敢笑话。”
大公主跟着笑起来,“那好,女儿就应下了。只是,万一办不好,皇额娘可不许生气。”
“不气不气。开那个铺子不过就是消遣,谁还指望它过日子不成?”
这边说定了,哄大公主回去静养,嘱咐她出门看铺子不要定时,多带护卫,免得被那些适龄未婚青年盯上。
大公主娇嗔地跺跺脚,拿着对牌红着脸出去。王嫂、李嫂进来伺候,对着梅梅笑说:“主子娘娘对大公主,真是没的说。”那么个盈利的铺子,说托付就托付了。
梅梅笑着摇头,“这孩子本来就可人疼。我倒觉得,比起三个小的,大公主更像我亲生的呢!”
正说着,外头三公主、四公主哇哇哭着,一人一只胳膊,拽着二公主,强拉进来,一面哇哇叫着,一面告状:“皇额娘,老二欺负我们,呜呜,您要给我们做主哇!”
二公主往后蹬着,一面挣扎一面骂:“呸,你俩合伙欺负我才是。有本事咱往皇阿玛跟前评理去。”
王嫂、李嫂见了,急忙领着宫人上去拉架。梅梅无力扶额,“怎么生了这几个活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