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杜辰大学期间的最后一个暑假了。外语学院组织放假不回家的同学们去江洲市外事办实习3个星期。杜辰也报名了,她分到了秘书科,何欣去了宣传部。第一天上班还是比较轻松的,到单位报到之后,秘书科的陆副科长带着她转了一圈,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别的办公室里的实习生抢着干活,给领导端茶倒水,动不动就问一句: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杜辰在办公室里坐了一天,什么任务也没有,闲得发慌。
当天下午,宣传部的李洪部长就带着何欣上会议厅接待了一个新西兰考察团去了。
一比较,杜辰就觉得有些沮丧。以至于刚去第4天,她就不愿意去了。
“太累了。”杜辰对高魏说。“怎么会累呢?”“天天在办公室坐着,什么事情也没有。”“什么事也没有就累了啊?”“感觉自己像是个多余的人。”
“那跟我去出差吧。”高魏说,“我们去五台山,夜里,一伸手就能摘到星星。”第2天杜辰就没再去外事办上班,她起床吃了早饭,妈妈今天刚好轮休,在屋里看书。上午10点,陆副科长的电话就打到家里来了,妈妈刚买菜回来:
“杜辰上班去了呀。”“没看见她啊。”陆副科长说。“真不好意思啊,我找找她。”
行政单位就是这样,劳动纪律比什么都重要,不去上班和上班了什么事都不做,实质上是一样的,但在领导眼里性质却差了百千万里。这道理听着简单,可杜辰就不明白,或者说她不想明白。
一推门,看见杜辰坐在床上。“你怎么没去上班?”妈问道。“去了也是闲着,没事做,还不如不去。”“现在找一个工作多不容易,学校体恤你们,早早给你们联系了实习单位,还是外事办这样的好地方,你好好实习,争取以后就留在那儿多好,可你怎么就不去了。”母亲着急得脸都红了。
“谁要去那种地方。”杜辰坐起来,她可从没想过自己会找不到工作。床边放着一个旅行包,母亲盯着问:“你要去哪里?”“高魏要去山西,我跟他一块去。”“那你不去上班了?”母亲问,“你要真不去了,也该跟单位跟领导说一声。”“单位就不需要我,领导恐怕都把我给忘了。”杜辰说。“那你也该跟我商量一下。”妈妈说,“看那个高魏把你带成什么样子了?”妈生气了,杜辰千哄万哄才得到母亲的许可。杜辰万分憧憬自己的山西之旅,高魏说要带她去看云冈石窟,去五台山,还去看悬空寺……杜辰可没想到,她跟高魏去了山西之后,妈妈特意跑了一次外事办。外事办的周处长跟杜辰父亲杜礼国是中学同学,妈妈托周处长给杜辰说情,好不容易让那个带着杜辰实习的李副科长写了实习鉴定,总体评价是:良好。
为了这良好2字,陈文绢女士花了600块钱给李副科长送了两罐大红袍。周处长跟杜礼国有同学的情分,可这李副科长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这些杜辰懂吗?都怪杜礼国,从小让她接受的都是正面教育,什么美好带她看什么。李副科长老大不高兴:“小姑娘太不尊重领导了。”陈文绢女士赶紧给人道歉:“真对不起,是我们没注意给她教育好,给您添麻烦了。”
一出外事办,陈文绢女士就感觉腿发软,后背全湿透了。这7月上旬的天气,闷热逼人,她下午还有个外科手术,得赶紧回医院去。一上出租车,她就觉得自己累得动也不想动,车上的冷气开得特别厉害,她想让司机稍微关一下,但是一靠着座椅就忍不住想眯一会儿眼睛。
傍晚陈文绢女士从手术科出来,就知道自己感冒了,在护士站躺了个把小时。杜辰此时刚在太原落地。这次同行的还有公司的两个公关部的男同事,加上高魏和杜辰一共4个人。从江洲出发去省城,在省城坐大巴去机场,在机场乘飞机去太原,到太原的时间比原定的晚了一个多小时。
在大巴上杜辰就出现了不适应的状况。天热,空调开得猛,窗户闭着,大巴上人又多,人身上的汉味行李味道掺杂在一起。杜辰没出声,但高魏知道她不喜欢这种味道,抱着她,让她多喝水。
“有自己的车就好了。”高魏说,“从山西回来,我们就有自己的车了。”可他没想到,后来这属于他自己的车,静静停在江洲,他一次也没开过。上飞机的时候,杜辰突然想到了那本促使他们相识的书。“旅行的意义开始了?”杜辰想着想着就在飞机上睡着了,高魏一直握着她的手。
两个人的旅行,第一次,充满了浪漫的新鲜感。太原竟比江洲还热,是那种干热,已经是傍晚,太阳直射的地面上还是滚烫滚烫的。来接机的人没到,4人在机场干等着。背着行囊,大部分的时间并不是沿途的风景,这让杜辰没想到——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等,等着大巴,等着飞机,等着有人来接机,等着走路,等着遇见壮丽的风景,等着遇见有趣的人……正因为焦灼的等待,遇见的一切才显得珍贵吧。“堵车堵车,真抱歉。”来接机的人是太原市第一建筑公司某个项目的经理,姓佟。
高魏这次来的目的是竞标一个经济适用房项目,他们准备和太原一建合作。太原的空气可不好,特别是到了市区,到处都是灰灰的。
快8点才吃饭。一建安排了饭局,一起吃饭的还有几位领导。“这位美女不喝两杯吗?”佟经理递着酒杯过来了。“她不喝酒不喝酒。”高魏推辞着,“这是我们公司的杜小姐,主管文案的。”“哎哟,失敬失敬。”佟经理已经喝得满脸通红,“自罚一杯自罚一杯。”杜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笑着,一直笑到嘴都麻了。事实上高魏没吃什么东西,光喝酒去了,还好没醉。晚上回酒店的时候,杜辰问他:“你饿不饿?”
“不饿。”
杜辰说:“我是不是不该跟你来。”“谁说的?”“你又要工作又要照顾我……”
“工作很快就结束了,完了我们就去旅行。我们先去五台山,那里的星星特别亮。”高魏倒是害怕她难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要告诉我。”
什么时候起,两个人都变得小心翼翼了。在太原待到第5天,高魏才将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
夜里,他一直抱着她睡,很安心。这么多天来,他都是忙到深夜,她睡醒好几次都看到他还在忙着。这天晚上,高魏的手臂一直搂着她的腰,像是孩子搂着一大堆糖果入睡,梦都是甜的。
去五台山的路上,杜辰就有些不舒服,海拔越高路越绕,她晕车晕得厉害。五台山的景色很雅致,淡淡的云带环绕山间,有很多的神庙,白塔,还有穿着佛衫的僧人络绎不绝从身边走过。“这是离神灵很近的地方。”高魏说。
带着她才转到第3个庙,她忍不住说自己累了,借宿在寺庙的僧人舍里,条件并不很好,杜辰迷迷糊糊地睡去了,半夜高魏过来吻她,把她弄醒了。
“我们去看星星吧,这里离天很近。”夜里露水很重,温差也大,一出门杜辰就打了个冷颤。高魏专注地拍照,天空真是美,特别特别的蓝,星星在头顶一闪一闪的,似乎一伸手就能碰到。月亮淡淡的,杜辰第一次看到了银河的形状,那样璀璨的一大片星空,横贯天际。
后半夜她就发烧了。她的额头很烫,高魏急得不成样子。寺里的尼姑找来一些凉的中草药熬了茶,给她喝了一点,杜辰昏昏沉沉睡过去了。第2日是五台山的斋日,计划赶不上变化。天蒙蒙亮,高魏在五台山镇的卫生院拿了一些退烧药,不放心,没敢让她吃其他药。从山里回去的大巴还没有到,高魏托寺里的和尚联系了一辆跑私客的小轿车送他们下山。
国道上同行的全是拉煤的车,闭着窗户,车里还是飘进了很多细细密密的煤粉。早上快9点了还堵在路上,杜辰睡得迷迷糊糊,额头烫得厉害。
“肯定是临汾那边的煤矿装车了,一次好几百辆,加上去太原的,都走这条路。”轿车司机说,“这两条路两边都是黑的,都是拉煤的车常年跑。新路还没修好,修好了就能分开走了。”
“这一般要堵到什么时候?”“这可说不定。”
四五辆煤车司机干脆停车下来在路边打起了扑克,似乎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高魏可是如热锅上的蚂蚁,杜辰的烧似乎没有昨晚那么厉害了,一摸还是烫,肯定有38度以上,不,可能有39度,高魏看着心痛,真希望病了的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