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屋前的廊下,双目微微合上,手中把玩这一枚玉坠。
微风拂面,吹起穗子几缕。
素素站在我的身边,诉说着御书房里面发生的事。
齐王朱见溢离开通州之后,在郊外被杀手围住,危急时刻,赵无极率东厂赶到,赶走了强人。
朱见溢进京之后,在司礼监稍作休息就由赵无极安排,面见了宪宗帝,宪宗帝听闻朱见溢一路上遭人行刺,龙颜大怒,责令东厂彻查。
宪宗帝拉着朱见溢四处走了一圈,又将自己曾经住过的潜龙邸赠于他。
《易经》第一卦,爻辞:初九,潜龙,勿用。
潜龙,许是在警醒他?
我实在不敢胡乱猜测宪宗帝的用意,或许也可能是出于……宠信?
我抬手遮了遮阳光,淡淡道:“这太阳有些晒人了。”
素素柔声道:“公主,奴婢扶您进屋吧!”
我眯着眼睛看着蔚蓝的天空,若有似无地说道:“赵公公现在身在何处?”
素素说道:“应该已经出宫回府了。”
“备马,去东厂。”话音未落,我已起身走出了好几步。
素素赶忙嘱人去牵马。
东厂。
我在正厅坐下,赵无极的徒弟小栓子正要去通禀,我见他一副畏畏缩缩的胆小模样,想了想,他怕的该是这个身子的原主人的。
我轻轻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小栓子,过来。”
“是,公主。”他巍颤颤地挪到我的跟前,小心翼翼地讨好般地笑着。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揪住他的耳朵,斥道:“你家师父呢?我在这里坐了半天了,他是不是有心不想见我?嗯?!”
“哎哟!疼!疼!公主饶命!”小栓子一个劲儿地求饶,“公主!我这就去请师父过来,您就饶了奴才吧!”话音刚落,他又呲牙咧嘴地冲着屋里的小太监们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我师父过来!”
这招果然好使。不消片刻,赵无极便匆匆走进了大厅。
他见到这副情景,忙行礼道:“臣忙于公务,怠慢了公主,请公主恕罪。”
松开了揪着小栓子耳朵的手,我取出绢帕擦了擦手,漫不经心地说道:“都出去。”
赵无极给他们使了个眼色,他们迅速有序地退出了大厅。
我喝了一口茶,说道:“赵公公请坐。”
“多谢公主。”赵无极道谢坐下,“不知公主今日到此有何事?”
我也不同他绕弯子,闻着茶香淡淡说道:“以东厂的实力,你岂会不知这一路上是什么人在追杀我皇叔?”
赵无极说道:“臣的确不知。”
“那你这东厂可当真是没什么用了啊!”我的表情凝然不动,细细眯起的眼睛不让他看出分毫的情绪。
赵无极说道:“从山东到京城,一路上匪患猖獗,许是哪路绿林为壮大自己队伍,意欲抢劫齐王。”
我笑得淡然,但凡是知晓一些情况的,这种话,放在什么地方都是没有人会相信的。
放下茶盏,我听着瓷器与木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碰撞,不禁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我淡淡说道:“赵公公这是觉得我很好骗么?”
“臣不敢。”他微微颔首,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我说道:“若是单纯的匪患,他们何必穷追不舍直至京城之外?若是匪患,皇叔的亲随岂会死伤枕藉?若是匪患,公公为何在足以将其抓住甚至歼灭的情况下,将其放走?这般,公公还敢以匪患来当托词?”我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说到后面,我渐渐放慢了语速,认真地看着他。
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在下一刻,他又恢复了以往的沉着。他说道:“公主果然心思缜密。此事臣也是怀疑,并无确凿证据,故不敢妄加判定。”
我就知道,他还是不信我。
我叹道:“你不过是不想得罪锦衣卫罢了。既然已经卖了皇叔一个天大的人情,何必要得罪锦衣卫呢?不是么?”
赵无极惊讶地看着我。
我又继续说道:“你是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对么?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若你抓了他们,结果又会如何?这可比仅仅只是卖皇叔一个人情要划算的多。”
赵无极说道:“既然公主已经知晓,那臣也不再隐瞒。锦衣卫直接听命于皇上,可他们此次行动肯定不是皇上指派,其幕后定另有指使者。此事事关重大,还须慎重。”
“满朝皆是刘党,父皇又病重,父皇只有皇兄一个儿子。若是立储,恐也是非他莫属了,而首辅大臣刘吉为皇子师。父皇在这个时候召皇叔进京,其用意已经十分明显了。若你不想依附,必先另立。而齐王正是你的目标。若你想成功,必先除去刘吉和听命于他的锦衣卫。”说完,我端着茶又浅酌了一口。
赵无极面色沉重地把我的话在心里想了一遍,他说道:“公主的意思是?”
“我知你不信我,唯恐其中有诈。我能理解。你也不必立刻告诉我你的想法。你只要知道一点,我不会想害你。”我把话说得轻巧,就好像跟他在说一件家常的事一般。
他并不接话,风轻云淡的脸上也瞧不出分毫异样的神情。
我起身说道:“话,我放这里了,公公且细细思量。告辞。”
不等他说话,我自顾走出了大厅,离开了东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