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杂货铺,关门比平日都要早,所有人都聚集在后堂,围着饭桌而坐。一个,两个,三个,和平时一样,都是有三个人,但也和平时不一样,少了一个梗米,多了一个夏天。
鉴于夏天的衣着实在太另类,花月娥无论如何都要他先把衣服换掉,于是,现在的夏天穿的是当地的衣服,看起来,尽管还是有那么一点奇怪,但总算勉强称得上协调。
听夏天简单说了自己的经历后,花月娥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然则,你是自千年之后而来?”
“我想大概是吧,因为我们那里不是这个样子,反而像是很久以前记录片里的景象。而且,这里很落后,什么都没有,所以我想,应该是过去。”
“千年以后,你以为并非是妄想?”
“啊?当然不是!我家里还有很多未来……也就是千年之后的那些你想不到的高科技产品,呃……就是,例如电话,能够和很远很远以外的人通话,甚至见面,还有打印机,网络,总之,就是你无法想象到的情境,肯定不会是我的妄想,你信我!”
“成。”年点点头,拍拍激动得站起来的夏天的肩膀:“此事暂且不说,当务之急是寻回令妹小溪以及梗米。依你所言,未来技术如此神奇,难道就没有适合之工具能解决当前难题?”
未来技术?一言惊醒梦中人。夏天嗖的一声猛然站起来,“对!电话,定位!”说着伸出手,在手腕某物体上按了下去。
年和花月娥不由得屏住呼吸,夏天没有说谎,在他身上的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神物”,那一个小而精细的东西,究竟会带来什么改变?
不得不承认,即使是什么都无所谓的年,现在心里也是期待着如同放烟火般的壮观景象,他曾经偷看过夏天打印钱币和衣物的情境,那一刹那,是颠覆了自己的世界观。
这个世界,居然可以成就如此奇迹。
现在,夏天的这一个动作之后,又会出现什么?
花月娥摇着团扇的手不知在何时停住了,全神贯注的年也没有发现,他的手心满是冷汗。
堂室里鸦雀无声,仿佛听到谁发出“咕噜”的轻轻一声咽口水的声音。
夏天抬起头,看着定了神的两人眨眨眼睛,居然询问道:“这里没有网络?”
“网络?”无法理解这个词的含义,年和花月娥对望一眼,不知如何回答。
“网络就是……呃,唉……”夏天叹了口气,放弃解释,心里也是十分纳闷,明明在家的时候还有信号,谁知离开家里居然电话就不能用。摇摇头无奈地说道:“没办法,只凭我手上这个,无法使用未来科技,只能靠你们了。”
花月娥撇撇嘴站起来:“装神弄鬼。”
“此事我不管,一个是无赖的丫鬟,一个是神棍的妹妹,也就如此了。”说罢,花月娥摇着团扇又走回到杂货铺开门做生意,剩下年和一脸懵逼的夏天。
“这……这……怎么办?”夏天指着离开的花月娥,自己初来乍到,人生路不熟,能依靠的只有年和那个大婶,现在人走了一个,怎么办?说心不乱是假的。
“两人同一天失去踪影,两者极可能存有联系。”年沉吟道,然后抬头对夏天说:“安心,我自然不会不管梗米。”
“你有办法?”
年笑了笑没说话,怎么可能有办法,如果有,早就行动了还用坐在这里干着急?但不着急不行,办法,是一定会有的,只是坐着等并不会等到想要的结果。
“我们现在怎么办?”夏天皱着眉头,忧心忡忡的问年说。
年耸耸肩,走到窗前手臂交在背后的淡淡说道。
“等。”
“等?等什么?!”
夏天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几乎要掉了下来,紧追着年不放,“你要想清楚,两个女孩子不见了,万一是被坏人捉走了,弄断手脚扔去当乞丐,或者卖给有钱人当小老婆,或者是被拿去卖肾……啊啊啊啊,不行,我不能再想,赶快去救人,晚一分钟人就可能没有了!”说着拉着年的宽大衣袖,想把人弄出去。
“且慢。”年手腕一转,轻易隔开夏天。“想到了,你出去找,有线索火速回来告诉我。”
“啊?”夏天登时愣住了,一瞬间无言以对。“这,这……”
“还想作甚,没事坐下,等。”
思想上想要反抗,但身体却由不得自己,夏天想不到,自己居然就这样听从年的吩咐,真的乖乖坐了下来。
好强大的气势。
坐下来的夏天无法看到背对自己,面向窗外的人的神情,只知道他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过了很久。
直到杂货铺那边传来老板娘花月娥的一声大吼:“里面的人,快快给我滚出来!”
未等夏天反应过来,年已经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夏天一愣,不敢耽误连忙跟着上前。
杂货铺内,一位穿着破旧衣服的大娘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互相偎依着缩在店铺一角,看到年和夏天,禁不住的瑟瑟发抖。
大娘战战兢兢地把女孩护在身后,咽了口口水,半是哀求,半是申诉的说:“求你了老板娘,那小人偶我要了就是,求你不要为难我两,行行好吧。”
“我几时说要为难你?”花月娥瞄了那人一眼,一脸不屑地说:“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这十五文钱和那个人偶,一起拿走。”
大娘喜出外望,十五文钱正是她买小人偶所花的钱,本来想把人偶退回,原以为花月娥不肯,喊人来修理自己,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回事。
“真的?”大娘不放心地询问确认。
“快说!”花月娥显得不耐烦。
一旁的夏天莫名其妙的眨眨眼睛,想问但又不敢问。
终于,大娘鼓起勇气站上前,说出了事情经过。
原来大娘一家很穷(不用她说,可以看出来),穷得三餐不继,自己也难以养活,更别说一对儿女。今早大娘把洗好的衣服送还回去,经过市集,恰好看到有人在市集招募小女孩到大户人家去做丫鬟,还一次支付五两银子。
大娘心想,到大户人家当丫鬟,或者会受人气,但至少三餐无忧,比跟着自己好。于是一咬牙,下定决心要把小女儿送过去!
大娘跟招募的人说明白后,他们给了她五十文钱的订金,等见到她女儿后再支付剩余的钱。
回家后,尽管大娘已经下定决心,但说到底还是不舍得,于是带女儿到杂货铺买了一只孩子一直很喜欢的小人偶作为纪念,随后便转回到市集去。谁知,去到那个地方才发现,那些人已经走了!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现在人送不走,又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回来要回五十文钱,大娘立马跑到杂货铺退回小人偶。
听完了经过,大娘都已经走了,花月娥悠悠地扇子扇子,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连最迟钝的夏天爷好像有所觉悟。
“莫非就是他们带走了小溪?”
就在夏天他们家的对面,隔了一个城镇,另一头的郊外山野中,有一座碉楼。能拥有一座碉楼,肯定不是普通人家。
碉楼里面有人,但里面的人是居住在这里,看守着这里,或是以其他什么作为目的,则不得而知。因为,凡是被“请”进去的人,都再也没有出来过。
夏溪和梗米被关在一间豪华的房间里,这里有小玩偶,有布娃娃,也有小皮球及其他一些小玩意,然而,并没有人打算碰这些东西。
两人抱着膝盖靠着墙壁而坐,除了她们,还有几个小孩子,清一色都是女孩,而且都是十来岁的样子。看她们的衣着,不难知道这些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周围都很干净,但是却总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挥之不去。夏溪好几次几乎要吐出来,渐渐适应了才稍微好了点,但转头一看新认识的小伙伴梗米,登时吓了一大跳。
“你的脸变得很白,没事吧?”
梗米倔强地摇摇头:“我没事。”只是说了几个字,竟然缓不过气来轻咳了几声,一股跟空气中弥漫着的气息一样的味道涌上喉咙,好不容易才咽回去。只是这一来,梗米的脸色更加难看,她不敢开口说话,担心一说便会吐出一口血。
加油梗米,不能屈服,年少爷发现不见了梗米,必定四处寻找,要坚持住!心中默默地为自己打气,充满勇气之后,还真没那么难受了。
“这个地方很可怕,我想回家。”夏溪抬头环视四周,由于碉楼坐落在丛林当中,所以虽然有窗户,又是大白天,但室内还是略显阴暗,她怕怕的往梗米身边缩了缩,把自己抱得更紧了。
咔嚓——
上锁的门被打开,进来两个带着面具的人,看身形应该是年轻而强壮的男性,他们背后跟着一个穿着斗篷的的人,那人瘦骨如柴,盖着的冒缝中露出几缕花白的头发。
看到他们的到来,几个小女孩不由自主的退后了几步,眼神比之前更加惶恐不安。
进门后,带面具的人分开一左一右站立,让出身后的人。
穿斗篷的老头站出来,拉了拉帽檐,露出一张苍白如鬼魅的脸,那一种白很奇怪,就像是完全没有了血的皮肤颜色,然而,两脸颊却又是绯红非红,嘴唇更是红得似要滴出血,一双眼睛凹陷,大大的黑眼圈与苍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很吓人。
吓得夏溪用力捂住嘴巴才没有惊呼出来,她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价值,不能让人发现自己。如此想着,又向梗米身边挤紧过去。
“嘻嘻嘻嘻……不错,比昨日多了两个。可惜,很快又要少一人……”斗篷老人的声音跟他的样子一样诡异,听起来就像是走音的二胡,语调又尖又细还有点沙哑,听着只觉得碍耳。
“不错,不错,嘻嘻嘻,都很鲜嫩,好,很好……”
老头的目光一一掠过众人,当接触到梗米时却突然停了下来,眯起眼睛看了良久,伸出枯瘦的手指一指,道:“带她过来。”
“啊?”夏溪很想拦住他们,可惜势单力薄的她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乎晕过去的梗米被其中一个面具人像拎小鸡一样提起,带到可怕的老头面前。
梗米迷迷糊糊间也不知发生什么事,软绵绵任由他人摆布。老头毒蛇一样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梗米不下数遍,伸手摸摸她的额头脸蛋,又抬起她的手看了看,然后竟然从怀中摸出一粒小药丸塞到她嘴里,挥挥手,就这样示意手下把人放回去。
“这一次,她吧。”
另一名女孩子被带走,房间回复了之前的平静。
“梗米,梗米,你怎么了,能听到我说话吗?他们给你吃了什么,不会是毒药吧!”他们一走,夏溪便急不及待摸到梗米旁边,盯着门口方向撅起嘴巴,暗地里把人咒骂了无数遍,还暗暗发誓,要是有可能的话,一定要帮梗米报仇雪恨。
“我没事……”梗米揉揉眼睛,摸摸嘴角残留的甘苦,连自己都感到奇怪。“甚是奇怪,吃了药丹,我似是好起来了。”
“那个异形臭老头竟然是想帮你?”
“怎会。我以为,是想把我养好再宰吧。”梗米哼了一声,眼中尽是无畏。心想,你会后悔的,现在不处理我,看年少爷如何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