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八,辰时清晨,烟羽斋内。
“咚”的一声震耳欲聋,传进慕梓的耳朵,震得促膝坐在席上的慕梓微微缩了缩脖子。
等那震感退去,慕梓深叹一口气,看向旁边的雪含烟,却见他亦是一脸无奈。而旁边坐着的白若飞和青黛也是微微低头,嘴角无奈扬起。
“我不信,你们一定是搞错了,千影哥绝对不可能是那样的人!”高子煜此时收回了猛拍桌子的手,眉头紧拧道。
慕梓心中无奈一叹气,就说高子煜把高子文留下来是个绊手脚的吧。都跟他解释得那么清楚了,这脑子缺根筋的家伙他就是不信,还以为是他们骗他。
慕梓想罢,微微敛眸开口:“二殿下,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的确,就是不争的事实,清风楼的这位夏千影,就是郑国太子卫长风,是你的敌人。”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高子文还是不相信。“我跟我哥早在两年前就认识他了,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江湖人,怎么可能会是你们说的郑国太子卫长风,而且,而且还跟冥夜庭和寒宵殿有关系。”
“这世上没什么不可能的,”一旁的白若飞也开了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若他有心想隐瞒些什么,你们不知道也正常,更何况他的身份如此隐秘。若不是因为我曾经与真正的千影有过交情,恐怕到现在,事态已经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殿下,若飞没有必要骗你。”
“可是这两年来,千影哥都没有对我和我哥做过什么啊,如果他真是郑国太子,那他为什么一直不动手,要等到如今才动手?”高子文反驳。
“那是因为时机未到!”慕梓已略有些不耐烦。“殿下性情急躁,遇事难免欠缺考虑,既然你不相信,那也好,我们今日本就打算去一趟清风楼,找卫长风当面谈个交易。殿下既不信,不妨与我们一道同去。也好看个明白。”
“好,去就去。”高子文心中激愤,咬牙应道。
慕梓见状,看了雪含烟一眼,只见雪含烟点了点头,打了个手势,远处的杨朔见状,立马出去准备车马。
坐在去往清风楼的马车上时,高子文一脸忧虑与愤恨,手一直握成拳头,时不时又深呼吸一下,似乎在压抑着什么。而雪含烟与他同乘一车,见他这般,只觉心烦,而后长眉一挑,凤眼一眯,干脆闭上了眼,眼不见为净。
唉,都是同为皇子,高子煜可以成熟稳重,可这位二殿下却冲动莽撞,幸得他们兄弟二人是兄友弟恭的好兄弟,如若是敌对,那这高子文不得被算计死。
马车行得不急,但也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就到了清风楼,一到清风楼,雪含烟便先下了车,可一到门口,雪含烟不禁微微一惊。只见日日人来客往的清风楼,此刻却大门紧闭,门可罗雀。
这时慕梓和白若飞也从另外的马车上行了下来,看到这副光景,也是一愣。这是怎么回事,即便他们是绑了高子文,但卫长风这样做,不就正是说明,自己就是做贼心虚吗?
而最后下车的高子文见了这样的清风楼,心中更是一怔。难道,他们说的,是对的?
正当几人疑惑之际,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句:“几位若是前来寻我家公子的,那就这边请吧!”
几人一惊,同时回头,却见一丈开外站了个眼神阴鸷的男子。正是他在对着他们说话。
那男子也不多言,直接转身就走。几人面面相觑,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那男子直接带着他们从清风楼外的偏僻小巷走去,最后到了一处侧门,只见那侧门洞开,一进去,就是清风楼的后院。
“请吧,我家公子正在等呢。”那男子冷声说道。
此行他们一共四人,慕梓,雪含烟,白若飞,以及高子文。雪含烟让杨朔在外面候着后,四人就依次进了侧门,而后那男子便将门忽然关上,又继续将他们往前引去。
这里面的地方几人都来过,故而也熟悉,而那位男子,便是把他们往流影亭的方向带。
等到了流影亭前,慕梓一眼便看见了坐在亭中烹茶的卫长风。等他们到了亭前后,卫长风便忽然一笑,说道:“茶好,人来得更巧啊,含烟兄,慕姑娘,白姑娘,子文,请坐吧。”卫长风也不起身,更不看任何人,似乎只是随意招呼着道。
慕梓,雪含烟和白若飞三人还好,想看看卫长风的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可高子文就没那个耐性,直接冲进去,质问道:“千影哥,难道你真的是郑国的……还有小落儿,也是你……”
而卫长风只是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看来他们都告诉你了!不错,如你所见!”
高子文一听,眼睛蓦然睁大,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喃喃道:“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
亭外的慕梓他们也不理会高子文的震惊,而是直接进了亭中,施施然坐下。慕梓看着眼前的卫长风,开口道:“看来卫公子是不想再隐瞒了吧,倒是明白人,如今看来,你是想坦诚布公地谈条件了?”
卫长风一笑,将一杯茶推到慕梓跟前,然后依次是雪含烟,白若飞,高子文。将茶推完后,他才说道:“既然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我又还能隐瞒些什么呢,就这样说个清楚明白,既不用去绕什么弯道,也合了你的心意,不是吗?只是,我终究有一事不明,你们到底是如何,猜测出我的身份的?让我的一切筹谋都功亏一篑,倒是让我意外得很。”
慕梓听罢一笑,说道:“猜测出你的身份并不难,虽然你当初屠师杀兄做得很彻底,但万事都有变数,你可能不曾料到,白姑娘,曾与令师兄见过一面吧。”
“白姑娘!”卫长风听到此处看了白若飞一眼,而后忽然一笑,似已了然。“原来如此,却是怪我当初,彻查得不够彻底啊!”
“的确!”慕梓也不理会他的自嘲自讽,继续道:“如今你已知道你想知道的了,我们便开始谈谈条件吧,说吧,你想要怎么样,才肯放了苏落郡主?”
听到苏落郡主这几个字,慕梓明显注意到,卫长风的脸色忽然微动,而后如常,开口道:“你放心,我暂且不会伤害她,杀了她,对我没好处。所以,你想要让她活命,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那,你的条件是什么?”慕梓问道。
“简单,放了我的手下,同时让我出城。”卫长风说得简洁。
“我要是不答应呢?”慕梓微微眯了眯眼。
“呵,不答应!”卫长风忽然轻轻冷笑。“你不会不答应,因为这就是你自己心中想要与我交换的条件,难道不是吗?而我,答应了!”说到这,卫长风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直直盯着慕梓和雪含烟。
慕梓被这目光看得心忽然一悸,早就听闻传言说这卫长风心思缜密,智近乎妖,如今看来,果然不是个普通角色,难对付得很。
而一旁的雪含烟见慕梓心绪被影响,眸子一转,说道:“千影兄不愧为郑国的摄政太子,果真聪明,既然如此,这桩交易也就算是完成了,可是不知何时,你才肯放了苏落郡主?”
卫长风浅浅抿了一口茶,显得自在淡然,喝完后才笑道:“我出了城之后,苏落郡主自然就能回城了。我卫长风说话,从不食言。”
“是吗?如此的话,自是最好!定个时间,今晚子时,你的下属就会出现在玉阳城的郊外密林,希望你能遵守承诺。”雪含烟道。
“好,那明日此时,我也保证苏落郡主会完好无损地回到郡主府。如何?”卫长风说道。
雪含烟听卫长风如此笃定地应下,与慕梓对看了一眼。却见慕梓也微微点了点头。
其实若是换在之前,慕梓或许不会答应卫长风这样的条件,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卫长风的为人。但自从听雪含烟说卫长风对苏落郡主有了爱慕之情后,再加上方才说到苏落郡主时,卫长风的反应,慕梓倒是觉得,可以赌上一堵。她相信,卫长风会说到做到,放苏落郡主回来。
“既然交易已谈妥,我这冷冷清清的清风楼,也就不留几位了。到了今晚,我会在西城水门等候几位。可这里面若是出了什么变故,我不介意来个两败俱伤。红鹰,送客!”卫长风倒是也不再摆客气,直接下了逐客令。
而他话音刚落,方才那位眼神阴鸷的男子又出现了,硬气地说了一个“请”字,倒是好不客气。
几人相视一眼,最后都是起身。正要离席,却发现高子文在一旁,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有着被背叛的心痛,许久,他才说了一句:“夏千影,当我高子文这辈子认错了你!”说罢,便猛然起身,疾步离开。
几人见此,亦无可奈何,道了声“告辞”,便随着那男子出了清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