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慕梓起了个大早。只因谍雀每天清晨都会带回来叶玄的消息,而今天尤其早,在窗外叽叽喳喳地,扰人清梦,也不得不早起了。
昨日因为白若飞的到来,雪含烟吩咐下人准备了一场迎客宴,几人在宴上闲聊了许久,倒是让她比平日睡迟了许多,故而一大清早,没精打采的。
在看了叶玄附在谍雀身上的字条后,慕梓特意出去院中的池边练了一会儿剑,以消去自己的困意。正当她收剑的时候,服侍她的侍女忽然过来对她说,白若飞到了。
慕梓听完,点了点头,将剑递予侍女,往屋中走去。
一踏进门口,便看见了站在窗边逗弄谍雀的白若飞,今日她身着一身浅碧衣衫,尤显清丽。
见她已回到,白若飞才转过身来,含笑道:“慕姑娘,一早叨扰,不会妨碍到你吧。”
慕梓听罢心中一笑,暗想,这白若飞虽是江湖儿女,但说起话来也是这般千迂百回,她都来了,还自告叨扰,莫不是她还能赶走她不成。想罢一笑回道:“白姑娘哪里话,慕梓不过也是一个闲散之人,没什么事做,何来叨扰之说呢,不知白姑娘一早前来,有何要事。”
白若飞听罢,微微一笑,走到一边的案上,拿起一本册子道:“我来,是给慕姑娘送千影往日师门的信息的。想来,是慕姑娘要需要的,应该对慕姑娘很有帮助。”
慕梓看向那册子,道了声谢,便伸手借过,低头翻开几页,细细看了看,当看到其中一页时,忽然停了停,而后合上书册问白若飞:“白姑娘,这册子中写到映血千影鬼秦庄曾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夏千影,却不知,这另外一位是谁?为何书中没有详录?”
白若飞听慕梓这一问,开口道:“不错,当初映血千影鬼秦庄的确收过两个徒弟,至于书中没有详录的那位,是千影的师弟,而他之所以没有被详录,是因为他身份特殊。”
“身份特殊,不知是怎么一个特殊法?”慕梓蹙眉问道。
“这个,千影的这位师弟之所以身份特殊,乃是因为,他是皇室中人。”
“皇室中人?”慕梓心中忽然一惊。“是哪位?”
白若飞微微敛眸,顿了一会儿才道:“他乃是北郑国如今的太子,卫长风。”
“卫长风?”慕梓听完微微一思索,想起了这位曾经在雪含烟给他的资料中看过的郑国太子。
“不错,便是卫长风。”白若飞点了点头。“这位郑国太子,是在十年前拜于千影鬼门下的,他与千影不同,千影只是一个孤儿,被秦庄捡回来赐予千影之名,而他不一样,他身份隐秘,至今少有江湖人知晓千影鬼有过这样一位身份尊贵的徒弟。而据说在两年前秦庄病死后,他已经返回郑国了。”
“这样,”慕梓若有所思,“可是,他堂堂一个卫国太子,为何会拜于千影鬼门下。”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慕姑娘可能不知道,这位江湖有名的映血千影鬼秦庄,当年曾经是郑国大将军,而据说,他与如今郑国皇帝卫燮的一个妃子,是青梅竹马的恋人。”
“这……”慕梓眉头微微一蹙。
“其实这其中过程曲折,想必慕姑娘亦能猜测一二,不错,在此之前,这位郑国太子卫长风并不得宠,所以在十年前,他经历了一场变故,那便是他母妃被人设计杀害,他也被赶出了郑国,若不是因为秦庄早已离朝,又念在曾经与他母妃的情谊,收留了他,他恐怕已不存于这世间。”白若飞道。
“原来如此,可,你既说他已被赶出郑国,那为何,他如今又能成为这郑国太子?”慕梓疑问道。
“慕姑娘你可算是问到重要之处了,说来也是极为讽刺,因为如今郑国皇帝迷信术法之道,欲求长生,所以他有一个弱点,那便是怕死,而在三年前,听说他无端总会梦到早已死去的卫长风的母妃前来索命,更是大贴榜文,以招能人。而就在那一个月后,听闻有一位术士揭了皇榜,帮卫燮算了一卦,说他之所以梦到旧人索命,乃是未来的真龙天子流落在外,致使皇宫无龙气而积邪,若能将未来的真龙天子召回,则可破除梦魇邪物。”白若飞说完笑了笑,想来她也是不信这等鬼神之说。
“那后来,莫不是卫长风被召回,而卫燮也不再继续发梦有人索命。故而愈加重用这位儿子,还封为了太子。”慕梓失笑道。
白若飞点了点头,说:“正如慕姑娘你所猜测。”
慕梓听完又是一笑,却是将那册子放到一边,说道:“卫长风,倒是个值得留意的人。”说罢又转身,对白若飞说:“若飞姑娘既已到了我这,不如便现在与我同去清风楼一趟吧,去看看那位清风楼的夏公子,是不是你认识的人。可否?”
白若飞自是微笑点头,回道:“当然可以。”
慕梓见白若飞答应,便立刻遣人去告诉杨朔,让他准备一下车马,他们要出去一趟。
杨朔的办事效率是极高的,他们才刚行至门口,车马便已准备好了,毕竟是雪含烟亲自下的令的,如今整个烟羽斋上下已无人敢怠慢于她。
两人上了马车,直接去往清风酒楼。
在马车上,慕梓便与白若飞商定,到时那位若是真的夏千影也就罢了,只推说是故人来访,若不是,便装作若无其事,一切在离开了清风楼后再说。
白若飞也是一个聪明人,自然也是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只不过,在说完这些后,车厢忽然陷进了沉默,显得有了一丝尴尬。
过了一会儿,终是白若飞开了口说:“慕姑娘,不知若飞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慕梓一听,蛾眉微微一挑,看向她道:“白姑娘何须拘礼,请说?”
白若飞微微一笑,略有犹疑地开口说道:“不知慕姑娘,可有喜欢的人?”说到这后,白若飞又低了低头。“我见慕姑娘与我年龄相仿,又与含烟常在一处,故而才有此问。但,慕姑娘若不愿答,亦不用勉强。”
慕梓一听,心中微微一叹,暗想,果然,该来的,终究是躲不掉啊!白若飞此言,可不就是在暗问于她。自昨日听青黛说了白若飞的事,再加上昨日看到的,白若飞望雪含烟那极具柔情的眼神,她多少也看出来了,这位云裳仙子,可是喜欢着千羽公子呢。
唉,可惜的是雪含烟意并不在她,恐又是一厢柔情错付。只恐怕,她这一趟玉阳城,是白来了。
慕梓想罢,直至将目光投向白若飞,嘴角一扬,反问道:“白姑娘可知,慕梓师门出自何处?”
白若飞被问得一愣,接而回道:“这个,若飞不知。”
慕梓眉一挑,又问道:“那你可知我玲珑天女的身份?”
白若飞点了点头:“含烟已与我说过了。”
慕梓听罢微微一笑,回道:“既然若飞姑娘今日问到了,那我便也告诉若飞姑娘,我师出宋国无心山天玄庵,而我,则师从无慧师太,我可以说是半个尼姑,只不过是带发修行罢了,而情之一字,便是我们修行之人的大忌。所以若飞姑娘,莫要再问我可有喜欢的人了。而且,我身为玲珑天女,终身尽委天下,即便我不是尼姑,也没那个时间去谈情说爱。”
这一番话已经说得清楚明白,若白若飞是个聪明人,也该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了。
果然,白若飞听完,怔愣了一下,而后似乎释然地一笑,回道:“是若飞失言了,望慕姑娘莫怪。”
只不过话是这么说了,白若飞脸上却还是略微显现出了不一样的神色,似乎略微开心。慕梓看在眼里,也不说话,只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不多时,便已到了清风楼。两人下了马车,直接往里面走进去。因为这几天慕梓常来这清风楼,店里的小厮倒也懂规矩,知道她是来找夏千影的,便直接把他们俩往后园带去。
两人一路穿廊过院,直接来到了流影亭。而夏千影,此刻正在那里修剪兰花,正直秋日,这兰花倒是开得极好。
而就在夏千影转身的那一刻,慕梓注意到旁边白若飞的神情忽然微微一变,她的心也跟着微微一跳,难道这夏千影,真有问题?
慕梓心下一转,嘴角却扬起了笑意,说道:“夏公子的这盆兰花开得真是极好,不知还有没有,可否送我一盆?”
夏千影听到慕梓的声音,抬头笑道:“慕姑娘来了,”说完又将目光转向那兰花,“这兰花名唤玉紫烟,极为名贵,我可就只有这一盆,不过慕姑娘要是喜欢,我倒是可以送予慕姑娘。”
慕梓一听,忙回道:“既然是只有一盆,我又怎敢横夺。慕梓只是说笑罢了。”
“据我所知,玉紫烟可是只在郑国北地才有,极为名贵,可是只有郑国皇室才可见到的珍品呢,不曾想今日却能在此得见,看来今日此行不虚呢!”白若飞也在一旁开口道。
而她这一番话引得慕梓多看了几眼兰花,夏千影多看了几眼她。最后夏千影看着慕梓开口问道:“这位姑娘是?”
慕梓听完夏千影此问微微一愣,看来,人非故人啊。事情,变得有趣了。
想罢,慕梓一笑回道:“她乃是江湖人称云裳仙子的白云城城主,白若飞。夏公子不曾见过。”
夏千影一听,也是一惊,说道:“原来是云裳仙子白姑娘,千影虽未曾见过,却也是听过的,不想今日在此得见,实是在下的荣幸。”夏千影说罢向白若飞作了一揖。
白若飞含笑微微欠身,算是还以一礼,回道:“什么云裳仙子,都是江湖虚名而已,怎比得上映雪公子你呢。”这番话说完两人皆是一笑。
慕梓蛾眉一挑,转了话题道:“其实今日来不过也是前来相问一下,夏公子可有寻到冥夜庭和寒宵殿的消息。”
夏千影一听,微微蹙了眉道:“还没有呢!”
慕梓听完,与白若飞对看一眼,而后回道:“既是如此,我们便也不叨扰了,还望夏公子有消息的时候通知慕梓一声。”
“一定。”夏千影回道。
“那我们便先告辞了。”慕梓说罢,便与白若飞一同离开。
待出到清风楼门口,慕梓微微问了一句:“人非故人?”
白若飞轻轻点头,清叹一口气回道:“人非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