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梓还记得,在一个多月前,她上天音山找雪含烟时,曾在天音山山脚下的客栈遇到两个年轻男子。
其实那时他们只是匆匆的一个照面,所以她对这两个人的印象本应不深。可如今之所以能够一眼便能认出这两个人来,完全是因为当初他们当时的对话,他们说,要上无心山。
想上无心山的人,无非就是为了要见她这个玲珑天女一面。而这世上想找玲珑天女的人,无非就是各国的皇族。且在前两天,她还收到了无心山用谍雀捎来的信息。一个“西”字,一个“玉”字。
“西”,“玉”。慕梓本来在看到第一个字的时候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可在看到“玉”字后,她就忽然想明白了。“西”,代表的是西夜国,而“玉”,则代表玉阳城。这两个字想告诉她的就是,将会有西夜国的人,会到玉阳城来找她。为什么她会这样猜测呢,就是因为眼前这两个人。
要来玉阳城找她的人,是西夜国的人,而会来找她的西夜国人,就是西夜皇族。而据慕梓所知的,会到无心山的人,就是她在天音山下遇见的那两个男子。他们先是去找了雪含烟,可惜未果,便又到无心山去找玲珑天女。有了这个条件为推理基础,一切便都顺理成章了,就不难猜出后面的事。会同时找千羽楼主和玲珑天女,从天音山赶到无心山,在得知她已来往晋国后,又从无心山赶来玉阳城,也就只有这两个人了,而且一个月的时间,也刚好够他们在这三个地方跑个来回。而且他们此刻在此时出现,也是最好的证明。
至于他们两个是什么身份,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这两个人,应该便是西夜国两个皇子,高子煜,高子文。
在雪含烟给她搜集来的那些各国资料中就有提到他们两个。
高子煜,西夜国的大皇子,据说他对待西夜国民一向仁厚,深懂治国之道,深受西夜皇帝喜欢,国民亦对他称诵有加。可他虽贵为长子,却并非皇后所生,因为她的生母在生产了他后便因失血过多而死。他自幼由西夜皇后抚养长大,因西夜皇后是个贤德之人,对他如待己出,即便后来她生了高子文,也未半分偏心过谁,西夜皇帝也深感欣慰。由于高子煜自小聪慧,所以他是西夜皇帝心中最好的太子人选,即便他并非嫡长子。而且,他与其弟高子文的关系简直可用兄友弟恭来形容,兄弟俩的感情好得不得了。
高子文,西夜国的二皇子,贵为皇后所生的嫡子,他本应是要继承西夜皇位的人,但据说他为人散漫,虽暗熟庙堂之事,却总喜欢到处游乐,将一切事情都推给他大哥高子煜,似乎对皇位毫无兴趣,只喜欢纵情山水。总之比起他大哥来,他的名气不如他大哥,也常被西夜皇帝说他不够争气。
而听说这两个人都长得异常俊秀,而且武功高强,因在其少年时曾拜入江湖中有名的女剑圣楼紫瑛门下学艺,所以二人在江湖中也颇有些名气。
慕梓看着这二人,只不过一瞬,便已将脑中的乱丝理得一清二楚。她此刻手执长剑,佯作微微蹙眉,似疑惑不解般地看着两人:“二位是?”
这时高子煜微微一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慕梓听罢,还未想到如何作答,高子煜便对高子文使了个眼色,两人直接拔剑跟那群人厮斗起来。得,这样一来,她倒被撇在一边了。再说,这群人她也不是对付不了啊。
慕梓想罢摇了摇头,如此也好,便由他们对付吧。慕梓提着剑,退出几步,开始四处搜寻方才那个戴面纱的女子,听那些人对她恭敬的语气,想来她的地位应该不低。而且她知道露儿中毒之事,就更不能让她逃掉。
可是慕梓的目光扫了周围几圈,却再也不见那个人,心中不禁喊“糟”。还是让她趁乱逃掉了。她眉眼不禁一凌,眼中暗含了些戾气。
此时高子煜和高子文也已将那群人打得负伤逃跑,慕梓见了也没起追赶的心思。毕竟一群雇来的人,也不可能知道些什么。
慕梓将长剑扔掉,行到二人面前,见他俩果然如传闻中一般,长得俊秀异常,兄弟俩有五分相像。只是一个显得比较沉稳,一个则显得比较散漫。
慕梓对二人微微欠了欠身:“方才多谢二位出手相助,不知二位尊姓大名?”
此时高子煜和高子文相视一眼,先后拱手说道:“在下高子煜。”“在下高子文。”
慕梓一听,心道,果然是他们两个。
“姑娘,不知姑娘可是惹了什么麻烦,为何会在深夜,被人围杀?”这时高子煜又开了口,而且在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慕梓的双眼。
慕梓一听,眉头微微一蹙。她被人围杀?不应该是她追杀别人吗?但心中虽然腹诽,却也是迎上了高子煜的目光,浅笑道:“江湖人,江湖事而已。”这一句话,既能堵住高子煜的继续追问,也能让二人转转脑筋。
果然,高子煜一听,怔愣了一下,没想到慕梓会这般回答,这下倒好,想知道的没问到,而且也不好意思继续追问了。不过……
“这位姑娘,我们,是不是曾经在哪见过?”高子煜看着慕梓,想起了一个多月前,曾经在天音山与慕梓相视的那一眼。
慕梓听罢嘴角微扬,回道:“我们,的确有过一面之缘。”
“哦?”问出这句话的高子煜见慕梓如此爽快地回答后,都有些惊讶了,就连高子文也诧异地看着两人。
“实不相瞒,我乃是千羽楼楼主雪含烟的好友,在一个多月前,在天音山山脚的客栈,我们曾经见过一面。”慕梓知道,像高子煜这种人,绝不可能是那种能三言两语就被忽悠的傻子,所以干脆挑明了讲。
此话一出,高子煜和高子文皆是无比诧异,对视一眼后,双双看着眼前的慕梓,只见慕梓最多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却沉稳得像跑了几十年老江湖的侠客。而千羽楼楼主雪含烟如今也不过年仅二十余三,年轻有为。这样看来,这女子倒真是认识雪含烟了?可是,他们二人却从未听说,雪含烟有什么红颜知己啊。不过这是人家的私事,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如此一来,这二人便完全将慕梓想成了雪含烟的红颜知己。而慕梓还不知道,自己跟玲珑天女这个词,此刻在这两人心中,已经是完全搭不着边了。
“原来姑娘是大名鼎鼎的千羽楼楼主雪含烟的好友,如此说来,哥,我们今晚算是救到贵人了?”这时高子文对高子煜笑道。
“哦,此话怎讲?”慕梓笑问。
“呵,舍弟不知礼数,姑娘莫怪,不知姑娘贵姓?”
“我姓慕。”
“慕!那,慕姑娘,请恕在下冒昧问一句,你如今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千羽公子雪含烟,也在这玉阳城中?”高子煜看着慕梓,缓缓问道。
慕梓娥眉微微一挑,回道:“不错。”
两人一听,脸上皆浮现出惊喜的表情,跑了一趟天音山无果,又上了一回无心山,结果找不到人,得知玲珑天女已来往晋国之地,便快马追来,本以为此次也是白跑一次,却不曾想,那位在江湖中传得神之又神的千羽公子,已到了玉阳城。如今他们偶然救助了千羽公子的红颜知己,如若相求于她,说不定会见上雪含烟一面,也不枉白跑这一趟。
“我们想求慕姑娘一件事,就是不知姑娘可否应允?”高子文终于开了口。
“请说。”慕梓作了个“请”的姿势。
“我跟我哥,想求见千羽楼楼主一面,不知可否?”
就知道是这样。慕梓扬唇一笑:“二位方才对慕梓有相助之恩,如今二位不过是想求见雪公子而已,此等举手之劳,又有何难?不知二位如今住在何处,待我问过雪公子,若他答应,我便带他去见二位。”
这么爽快?高子煜和高子文忽然觉着有些不可思议。
慕梓见二人都不说话,不禁轻笑:“二位可是担心,我说的是假话?如若真是如此,那么请二位放心,上次你们去天音山时,很不凑巧,赶上了雪公子身体有恙的日子,所以你们的拜帖才会被退回。其实,即便雪公子在江湖中的势力再大,也是会给各国面子的,更何况,二位还是西夜国,尊贵无比的皇子殿下。”
“这,你知道我们的身份?”高子文一惊。
“天下人,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西夜国的二位皇子,只要是九州之人,就无人不识二位。”慕梓回道。她说的这番可是大实话。
“既然如此……我们如今就住在清风楼,还需有劳姑娘了!”高子煜听罢对慕梓作了一揖,道了个谢。
清风楼!慕梓下意识地眼角往那一瞥,而后笑道:“那就请二位在清风楼静候佳音,如今天色已晚,那我,先告辞了。”
“多谢慕姑娘。”高子煜道。
慕梓微微欠身一笑,便转身一步步离开了长街。而高子煜和高子文,也走向了清风楼的方向。
夜,已至二更。
狭长的街道中又吹起了寒风,风中夹杂了一些雨丝,最后竟又越下越大了。慕梓觉得浑身一个哆嗦,闪身进了一个屋檐底下。
慕梓看着这雨,心中不禁懊恼,早知方才就不用雨伞去挡刀剑了,这里离烟羽斋还那么远,简直就是害死了自己。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耳边突然温温和和地传来一句:“慕姑娘。”
慕梓心头一怔,转头看去,只见雪含烟从转角处走了出来,一袭银线流云蓝衣,手执一把收回的墨竹骨伞,长长的墨发已不再披散着,而是用一个精致银色发扣将一半墨发扣起,额前散下的长长的墨发亦随风微飘。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了那里,如一个从雨中走出的仙人。
“雪公子!”慕梓嘴角微微一扬。